天气与气候截然不同。
如果外面下着雨,或者你用一根罗盘指针一次又一次地刺进某位同学的肩膀,直到他洁白的棉布校服看起来像一张吸墨纸,这就叫天气。
但是如果你的居住地常年多雨,或者你由于思想游移不定、意识混沌不清而对周围的人和事产生退避、猜疑和惧怕的情绪,这则叫气候。
这些是我们在学校学到的。
我患了一种病,形如蛇,声如蛇。每当我学会些新东西,它也会一起学会。
如果你患的是艾滋病、癌症或者脚气,那么你无法教会它们任何事情。在阿什利·斯通即将不久于人世时,他可能早已心知肚明,然而他的脑膜炎却对此不清不楚。脑膜炎对于任何事情都一无所知,但我所患之病却知我所知,晓我所晓。弄懂一件事情对我来说实属不易,然而一旦我豁然开朗,我的疾病也会立刻恍然大悟。
这些就是我们所学的东西。
关于原子。
我的疾病和我。
那年我十三岁。
“住手!赶紧住手!”
他的脸色涨得发紫,一根粗大的血管在脖颈一侧剧烈地跳动起来。菲利普先生总是希望自己的课堂生动有趣,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激怒他。
然而雅各布·格林宁总能设法成功。我记不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当时我们正在上科学课,所以大概和煤气阀门有关。实验室的桌子上有许多煤气阀门,用来给本生灯【注释】提供燃料。事情可能是这样的,雅各布张开嘴巴堵住了其中一个,并且大口地吸着煤气,想要看看有何后果。应该就是他的脸色涨得发紫,颈上的血管跳动起来。也许还有人按燃了一只打火机,让他呼出煤气,表演喷火。
【注释】德国化学家R. W. 本生为海德堡大学实验室设计发明的以煤气为燃灯的加热器具。
雅各布也希望能为课堂增添些趣味。
我们在第一天就认识了。
事情的经过如下:
爸爸如约教给了我如何打领带,而雅各布却空着衣领出现在学校里。注册时,他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仿佛我们已相识多年。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说自己一会儿要去见校长,而这件事又是如此私密和重要。我听得心不在焉,脑袋里不断回放着昨晚对妈妈说的话。我说我恨她。是她默不作声地把我逼回了学校。我把脸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而她快速地更换着电台。昨晚我伤了她的心,所以现在我要考虑清楚自己是否在乎。雅各布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我这才觉察到他满心的焦虑。他越说越快,舌头都快打结了。他必须去见校长,但却没系领带,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你需要,可以用我的。”
“是吗?”
我把领带递给他,他胡乱地围在衣领上,然后无助地望着我。于是我替他打好结,放下衣领,将领带的末端塞进他的衬衫里。我猜就是这件事促成了我们的友谊。上课时他坐在我的旁边,但一到课间便离开了,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出学校大门。他的书包牢牢地挎在肩膀的一边,夹克衫在风中上下翻飞。学校特许他可以提前回家,但他并未向我提及此事。
菲利普先生一拳打在我们的课桌上:“闹够了吧,雅各布!接二连三地做这种幼稚又危险的事情——”
“对不起,老师。”尽管他嘴上这样说,但那张布满青春痘的脸上却掠过一丝窃笑。我们的改变快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再是那个因为一条校服领带而诚惶诚恐的小男孩了。
“滚出去!从我的教室滚出去!”
他慢慢地收拾着文具。
“把书包放在那里。打了下课铃以后再拿。”
“但是——”
“出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