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肉体消灭”！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不是肉体的灭亡，而是思想的切除。人的肉体并没有死亡，但大脑成了空白。李斯建议焚书的奏议，正是韩非《五蠹》篇中所言“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的一个翻版。韩非只是在理论层面上论述他的政治理想，秦始皇与李斯却将这种理论变成了现实。不知韩非地下有知，是乐莫乐兮，还是悲莫悲兮；是视李斯为敌，还是为友？

中国人爱放火，是人所共知的。纣王放火，项羽放火，董卓放火，黄巢放火……但是其中最毒的，还是李斯放的这把火。这把火与秦以后中国文化的走向密切相关，它烧掉的是人的话语权、思想权、质疑权、批评权。此后两千余年，一个个专制的、没有一点思想缝隙的封建帝国在华夏大地上相继建立。这些帝国几乎都采取“外儒内法”的政策，就连“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武帝以及刘氏王朝的龙子龙孙们也不那么“儒”。《汉书·元帝本纪》中有这样的记载：元帝为太子时，曾对宣帝说：“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以委任？”“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其实这是历代帝王对儒家的一致目光。因此廊庙之中、魏阙之上的衮衮诸公，大都是些外儒内法的人物。帝王统治民众时则用法家，民众孝忠帝王时则用儒家，“仁德”只是帝王愚民的一面旗子，有几个信它？

所以李斯，这只从上蔡郡小吏一路走来的仓鼠，对中华文化的影响，怎样估计都不会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