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接到凯平的来信后,我就开始联系去南京探视的事情。高华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很洪亮,他还在关心那个准备跟他读学位的学生:“你来,我正好可以和你说说那个同学的情况。”
高华在华东师大这边的几位老朋友也都想去看他,因此必须要协调时间,但大家的时间一直凑不到一起,最后拖到12月16日才成行,还是我们前次探视时的几位:沈志华、李丹慧、张济顺和我及我太太,仍有一两位教授当天因事无法同往。
病床上的高华同我们上次探视时几乎没有两样,虽因黄疸而面色略黄,人稍显瘦削,却仍旧谈笑风生,两眼炯炯有神。据他和太太讲,癌症的控制一直非常好,至今都没有发现转移的迹象,这次住进来主要是因为肝功能出了问题,出现了黄疸,连输三次血之后,黄疸已经明显消退了,目前的治疗主要是保肝,设法使肝功能恢复正常。
25年前我曾因感染急性肝炎住院,出过黄疸,而且一度发展到病危的程度。当时浑身上下像是涂了厚厚一层黄色粉末,一碰都会往下掉似的,因此看到高华的黄疸的情况,觉得他确实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两年前在香港开会时,我太太曾给高华拍过几张很不错的照片,这次来的时候,太太特别要求过来再拍几张,为高华做一个相册送给他。但看到半躺在床上的高华,我还是多少有点犹豫,因此小声问高华的太太小刘:“能和高华合个影吗?”
没想到高华听到了,大声说:“可以。”说着,便侧身要坐起来。我连忙问:“行不行?”高华笑得很开心,说:“没问题。”他接着指挥小刘把床头摇起来,后面塞上枕头,挺直身子坐起来,并且一边叫小刘帮他把头发梳好,一边对小刘介绍我太太说:“她技术很好的,非常专业。”开始拍照时,他还特别叮嘱道:“不要把被子照进去,只照上半身就好。”
每拍一张,太太都会拿着相机给他看,他总是赞不绝口地给予肯定。他特别叮嘱我太太,记得把香港会上的照片一块儿发给他看。小刘也再三说:你们回去从电脑上把照片发过来就可以了。
临走的时候,我最后一个和高华握手道别。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等着你一起来做当代史呢!”
离开病房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比来时多少有些兴奋。以至于小刘送我们到电梯口的路上,我们没有一个人问小刘,大夫究竟是怎么说的,因为大家都觉得还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