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本源的思想源泉仍是毛泽东。“我一直在寻找普天同文的理想”、“平等的对待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这样的语汇在徐冰那里闪耀,再自然不过。他甚至反思自己的“作品之路”,“我要认真去做那些有益处、值得去做的事情。”
尽管徐冰是毛时代的受损者,他说:“安迪沃霍在复数性艺术道路上前进时,我还在田里干农活。”他仍然受毛泽东思想的影响巨大,“我们是毛时代的婴儿,世界上所有艺术家的前卫性,比起毛都是小巫见大巫,怎样从文化上和方法论上分析毛的思想是一个必须去做的课题,这个功课做好了,我思维上的准备就不比别人弱。”
但是,并不能据此认为徐冰是个左派知识分子,他不暴力革命,亦不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你倒不如把他看作是一个面向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徐冰说:“我面对的传统有两个,一个是毛泽东的背景,另一个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和父母的教育,它变成血液里的东西。”
徐冰并不担心复数艺术被人抄袭,“艺术不是聪明不聪明的竞赛,不是点子的竞赛,而是把人外化、物化的过程和对工作的价值延伸。”人是有局限的,徐冰说“要把局限性用好”。
“自循环系统”的设想或即将发明令人想起他不是一个艺术家,而是一个科学工作者和社会工作者。你想想,假设两美金等于10棵树,一个美国家庭的孩子用两美金从网上订购了10棵“树”(中国字,由徐冰教给肯尼亚的孩子们写,通过复数艺术的手段编号纪念),在肯尼亚的绿带上就增加了10棵树,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有肯尼亚传来的信息,每秒钟都在用圆点显示“木”的符号。
他的科学工作者的心态从未停止过,你可以这样理解,他的左脑是毛泽东思想,而右脑是科学家的创意。他设计制作的缓动电脑工作台与其说是一件艺术品,不如说是缓解肌体和视觉疲劳的专利发明。这个缓动电脑工作台就在他的工作室里应用,电脑屏幕通过台托在不易察觉地缓慢移动,以此来进行视力保健和缓解电脑病。
他在印刷上所下的苦功,更是以一个科学家的态度来完成的。1992年,他在美国南达科塔的威米兰小镇学习造纸和西方书籍装订。1996年,他完成英文方块字教科书的编写和印制。2001年,完成英文方块字电脑字库软件,同年,哲学家德里达在徐冰《书的结束?》个展上作了题为《TheEndoftheBookortheArchivetoCome》的演讲。徐冰视觉艺术的重心在印刷、电脑、文字、符号、材料这些媒介和媒介物上。
《地书》是“图”书,更是一部视觉LOGO的集大成者。在我返回徐冰工作室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奇怪的念想:他的工作室仿佛是一个蕴藏巨大能量的核库,那些视觉符号和标志(Icon)像能量一样正在向四面八方逃逸并扩散。
总之,徐冰的《地书》乃成,是会让天底下的平面设计师都感到崩溃的一件事,他用毛时代的豪迈和科学家的严肃铲平了平面设计的世界——他并不是想破坏什么,而是又一次做了别人想都没想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