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离/文
我住在简单的地方,简单地生活。
真的是简单的所在。近二十年前,刚搬来厦门街,或许尚不习惯,或许心境跟不上环境——搬家之前,住家邻近中华路,购物、交通、看电影什么的都很方便,相对之下,此地是边城,是穷乡僻壤,是心情贬谪的流放地。回想起来,彼时狂放不驯,定不下心,或者说心才要定,所见街道险仄,屋矮破旧,朽木招白蚁,破瓦惹尘埃,不免心里嘀咕。很难想象,多年后同样的我,读到《我的小村如此多情》一书,竟生出有为者亦若是的豪情,想和外人分享我这小小社区的清幽雅趣。
没本领山居野放,只好大隐于市。隐,还得外在条件配合,若是车水马龙,那只有过于喧嚣的孤独。我的住家静,静到,套一句路寒袖的诗:静,从声音中走出来。
我这巷子真静,白天若家里没人,静坐,就会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毛发延展的声音,眨眼时眼皮撞击的声音,以及灵魂轻轻飘走,又蹑手蹑脚回来寻访的声音。
有时静极思动,或与阳春有约,或微风召唤,必须出走。于是出门,看人,看狗,看树,看商店。我爱走路,爱东张西望,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心情,看过去就有千变万化。
散步,有人说要放空,什么都不要想。那是修行,我不会。我习惯带着疑难杂症上路,或者说,当心中有惑,便以走路思索。尤其写稿不顺,思路不通,则寄望步行,在踏步的节奏中,在左脚右脚向前进步的象征意涵中,脚踏实地,刺激穴位,然后好像打通任督二脉,有时题目有了,题材定了,有时起头句子自然浮现。(最近领悟到:写稿和生产一样,头出来,后面就容易了。)
住家附近适合散步。和平西路、罗斯福路、重庆南路、水源路框起来的区段,每条街道都很迷你,汀州、同安、牯岭、厦门、金门、晋江、南昌,都好瘦。最大的一条是巷子,厦门街一一三巷,拓宽之后,巷比路宽,尔雅、洪范与百年雀榕坐镇于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