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鼎来做例子,从郑州期的尖锥足过渡为圆柱足,又逐渐向兽蹄足发展,都明显地是从实用功能往美的要求过渡的结果。
爵形器由平底变为圜底,柱向中央移动;形器的裆袋足变为圈足;觚由矮胖变为瘦长,都说明着造型美的被重视。
在纹饰上更明显地有了变化,原来郑州期的细线被强调夸张成立体雕塑的效果。作为容器、酒器的实用部分常常被遗忘了,而作为装饰的纹塑部分被强烈夸张。一件湖南宁乡出土的“四羊方尊”是安阳期的典型器。作为纹饰部分的四个羊头,完全独立于作为“尊”的器形之外,这种缛丽华美的风格,大胆强烈的造型观念至今仍使人眩惑;而在欣赏美的同时,我们大概也不能遗忘隐含在其中的商代特有的巫的文化特质。
郭沫若所分的“开放期”、“新式期”相当于西周中期以后到战国时代的铜器风格。他说这一时期的铜器“形制率较前期简便”,“饕餮失其权威,多缩小而降低于附庸地位”。
西周中期以后的青铜器如毛公鼎,的确失去了商代的华丽风格,而代之以端庄素朴的面貌出现。但是,我们并不同意这类青铜器“较前期简便”的说法。在艺术风格上,周代所标榜的理性人文精神和商代充满神秘符号的特质十分不同。周代在它自己的文化基础上自然应当有其特殊的美学,而不能一概以缛丽为美。西周中晚期的一件青铜壶,以蟠龙环带构造成壮大充实的美学风格,脱离了殷商卜辞尚鬼时代的神秘迷狂的精神状态。西周文质彬彬的艺术风格的确说明着人文精神的初露曙光。
春秋以后,中央王权的崩溃,宗法制度的解体,导致了工艺技术的大解放。各种新观念、新技术毫无拘束地自由发展,失去了西周统一性的端庄风格,却形成多元性的地方色彩;也由于社会权力的分散,铜器逐渐丧失了它作为“国之重器”的价值。楚庄王的“问鼎轻重”不但是对王权的一种挑战,也说明了青铜器从典礼祭祀宠物逐渐下降为装饰珍品的过程;工艺的巧思达于极致,而青铜器的华丽性与庄重性也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