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70年12月上旬与约翰·列侬进行了这次访谈,地点在他经纪人位于纽约百老汇的办公室,居高临下,远离白昼的喧嚣车声,就在纽约百老汇音乐重镇的中央。我们和洋子一起,在一间嵌着核桃木壁板的巨大会议室里,多少有点遗世独立的感觉。
洋子帮了很大的忙,当话题变得比较不确定时,她总会视情况补充几句,把焦点重新拉回来。因为洋子跟我们一样是Beatles/约翰·列侬的歌迷,每当约翰表现出难以克制的幽默感,她也会忍不住笑出声,并对他的一些主张和想法感到敬畏。她充分理解,也能分享那属于美好旧时光的披头狂潮(Beatlemania)。
一如许多只属于特定时期的事件或主张,这次访谈有许多内容是出于直觉与当时的风潮——Arthur Janov博士就是后来被无情扬弃的热门名词之一。
而我猜想约翰对这次访谈多少也有同样的感觉。有些地方可以看到他提出的警告,说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话讲得太多,并且一变再变的家伙,不断把先前的主张置之于脑后,扬弃自己不再信服的理论。这是成熟艺术家的天性,不断追求新的门道、新的构想。
这次访谈是Beatles解散之后,约翰第一次滔滔不绝地将事情和盘托出,或至少透露了其中的一大部分。姑且不论后来他在若干特定想法与观点上的改变,这仍然足以视为一份重量级的宣言——关于Beatles的解散(因为约翰是他们的队长),以及约翰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种种。它应该被视为一份历史文献,同时也是一次重要的揭露。访谈中有一小部分,几乎都是零碎的内容,是在圣诞节后通过电话录音采访加上去的。
我曾经试图为这次访谈加上更多的深度讨论,让这本回忆录能更完整、更斩钉截铁,但后来约翰对这件事不再感兴趣。所以这里呈现的内容,就是当初事件的原貌,只是在事后编辑时做了些细小的修饰。
这次访谈主要是基于个人的承诺(一部分也是为了宣传当时即将发行的个人专辑John Lennon/Plastic Ono Band,在我与约翰持续交涉了大约两三年之后才促成,事情始于Two Virgins照片刊登在《滚石》杂志的那期封面(1968年11月23日),继而是约翰为多伦多和平音乐节(Toronto Peace Festival)写的文章(1970年4月16日) h,后来则是一次在他们位于Ascot i的住处与洋子的两小时会谈。当时约翰不愿意下楼来见我,据洋子说,是因为他“太紧张了”(too paranoid)。
打过许多电话之后,我们终于在1970年6月见了面,当时他与洋子趁着到洛杉矶造访Janov的期间,顺道至旧金山一游。我和我的妻子Jane与他们共度周末,带他们在旧金山走马观花。我们四人来到一间空荡荡的戏院,看了下午场的Let It Be,那部记录Beatles解散过程的电影。电影结束时,我们多少都被感动了——无论是身为亲身参与的一分子,还是忠实的歌迷——我们都流下了眼泪。
大约五个月之后,约翰、洋子与我在纽约见面,终于记录下了他对Beatles时期的回忆。
约翰·列侬是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访谈中或有瑕疵,但这一切都在你手上了:一份来自有史以来最成功艺人的回忆录。
1971年于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