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附近有一个地方用大棚围着,那里面是唱戏的。妈妈在上完厕所返回店铺的路上,听见唱得好听,就忍不住钻进人堆里去看看,“哇,真好看啊!”妈妈不看则已,这一看可就挪不动脚了,一直看到这一场戏散场才出来,出来后又到对面去听相声,等听完相声回去,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这期间外公该要出门去办事了,但左等右等也不见妈妈回来。妈妈回来后外公问她去哪里了,妈妈说看戏去了,外公的脾气大,听说是去看戏了,气得抬手就给妈妈屁股上一巴掌。妈妈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挨过打呢,这可是第一次。妈妈虽然挨了打,但并没有觉得委屈,她看见外公发这么大的火,知道自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否则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是不会打她的。虽然打的不怎么痛,通过这一次,妈妈好像一下子懂事了许多,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穷人家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就得为家里分担责任,挑起生活的重担了。自打太姥爷去世妈妈来店里帮忙,妈妈看到外公一天忙到晚,她自己也体会到了经营店铺的辛苦。从此,妈妈就认真负责地看店了,不但盯得紧,还主动干这干那,尽量为外公分担一些事。
外婆干完活下班回来后也来店里帮忙,外公看到一家人都这么劳累,又获利微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开始考虑放弃这个小店铺,寻觅另一条挣钱养家糊口的路子。
在太姥爷去世一年多以后,有一个在上海开店的人看上了外公的手艺,邀请外公去上海的饭店当师傅,于是外公就随此人去了上海。从此自家的小店就关张停业了。
外公去上海当师傅收入比以前开小店强多了,时常能寄些钱回家来,慢慢还攒了一些钱,打算在西安盖房子。济南的家毁了,业也没了,甚至连进济南城都难了,在西安盖房子定居已成了现实的选择。于是外公专程告假回来盖房子。
旧时的西安城与现在相比,人口不多,居住也不像现在这么密集,城内特别是挨近城墙处有许多空地,在城里可以不受任何限制自由选择一处地方盖房子,甚至圈一块地种菜种庄稼也没人管。外公看中了距东城墙根不远的小东门内,两户人家之间的一块空地,决定就在这块空地上安家落户。
盖房地址选好后,外公请来了建筑队的师傅,一起设计、购买建材和施工。妈妈家盖的是土墙草房。那时西安城里只有富裕人家才能住瓦房宅院。穷人盖房多数盖的是土墙草房。北方的这种土墙草房是在房顶上一层一层地叠压着铺盖稻草,草铺得厚厚的。西安的土墙很有地方特色,墙体上部窄下部宽,底部足有两尺半宽。制作过程也别具一格,是用若干条长条木板捆扎成墙体模型,然后往模型中灌土,再用锤子夯实。西安人管这叫“打墙”。拆去模子后,再用泥土掺和些稻草抹到墙面上将其括抹光溜。经过夯实后的这种西北黄黏土墙经久耐用,能抗风吹雨打日晒,使用几十年都不会坏。而且这种土墙草房冬天保暖,夏天隔热,冬暖夏凉。
妈妈家一共盖了三间正房,三间房两头住,太姥姥带着一对孙儿孙女住一间,外婆外公住一间。中间一间当厅堂,用于吃饭等活动。厨房是用苇席搭的棚子靠在竹院墙边,炉灶是外婆自己做的。初来西安租房住时,妈妈家的邻居是河南人,他家做饭用的灶是自己制作的,他家做灶时外婆就在一旁观看,跟着学就学会了。这种炉灶制作比较简单,底部用一个搪瓷脸盆托底,上面架几块薄青砖,中间放一个铁箅子,周围用黄黏土糊上,盆边底部留出一个圆洞口用于接风箱。这种灶很适合烧烟煤,那时候居民用的烟煤是散烟煤,散煤比起块煤来使用麻烦一点,需用水将散煤和匀了,再用小铲拍成小煤饼晾干备用。做饭时用劈柴点火引着,手拉风箱产生的风很快就让煤饼烧着了,煤饼充分燃烧后火力很旺。外婆学会砌灶后,以后自己家用的灶就都是外婆自己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