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母亲说,他们先看了方巾巷的一栋小洋房,父亲嫌房间太小,又是楼房,上下不便。又看了东总布胡同的一处住宅,三个大院子,很宽敞,但是母亲嫌门槛太多,出入有点不方便。
不久,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部安排父亲住进了北总布胡同14号,是一个西式平房。房子过去是一个德国人盖的,后来给一个当交通总裁的日本人住,抗战胜利后就成了孙连仲的公馆。房舍高大宽敞,餐厅能摆四五十桌,舞厅大概能容上百人。
在这里住了六个月。他们又搬到了城里头,住在我以前买的房子里,在东单新开路。这个房子是1947年左右,有人要卖房子,联系我母亲,我母亲就让我买下来的。我1950年回北京后就住在这里,两层的房子,很小的院子,没有花园,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子在这里住了一段,后来公家就在这房子隔壁为父亲盖了一个楼房。
留在北平的一段时间是父亲少有的休闲时间,他自己也说有三十年没有这么休息过了。他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逛北京的名胜古迹、听北平的大鼓和四大名旦的京剧。
父亲留下来后也背着沉重的思想负担,他的思想症结是:“拿我(张治中)和蒋介石的关系来说,他是国民党的总裁,我是国民党的干部,而且在一般人看来,我还是他的亲信干部、重要干部;而他在反共,在主战,我则一贯地主张联共、主张和平,四月一日以后更是跑到共产党这边来,一来就不回去了,这不是变成干部背叛领袖了吗?”①
4月到6月,这三个月里是他最苦闷的一段时间:“我是一个国民党党员,但现在站到共产党这边来了,人家会不会说我是‘投机’呢?这一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很久,没有想出一个答案。”②“我是为和谈来的,而且是代表团的首席代表,和谈既然破裂,为什么不回去?留在北平干什么?算怎么一回事?”
而父亲对自己如果回南京命运会如何,曾经有过判断。一些朋友劝说张治中,国民党特务和反动分子会加害他们,张治中说:“我个人方面没有这个计较……”
周恩来伯伯、林伯渠、毛主席、朱总司令都经常去父亲住处聊天。周伯伯也看出了他的苦闷。父亲也多次向周伯伯提出:“我久住北平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到苏联去吧?”父亲一直想到苏联去看一看,虽然在新疆工作,但是一直没有去过。但是周伯伯拒绝了,他说:苏联和我们还没有建立邦交,你以什么立场去?人家不便接待你的,你又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在这期间,父亲还看了《毛泽东选集》、《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但是思想包袱还是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