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有十五天在意大利西西里岛和南部度假。南部海鲜吃法和中部相比,偏咸浓,但变化多端。老习惯,每到一餐馆叫淡菜。红式做法,加西红柿蒜粒香菜;白式做法,放白葡萄酒和迷迭香;油炸或烤式做法,加面包粒。顿顿吃下来,各有千秋。
最好吃的淡菜在锡拉库萨(Siracusa),一座巴洛克式的浪漫古城。我在旅馆里无意看到一份杂志,有三家顶尖餐馆的介绍,决定去尝尝。很巧我们要去的地方离位于罗马街上的Per BACCO餐馆不远。叫了五道菜,有虾有鱼有面条,当然有淡菜。淡菜是白式的,有葡萄酒反少许土豆和迷迭香,做法与灯塔餐馆有些相同,但酒多一点,生一些,吃起来,接近日本料理,因此而显得不同。这道淡菜让我心生喜悦,马上拍照留念,与餐馆厨师交流起来。
大厨帅气逼人,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子,一身黑衣。他与点菜的帅哥像是兄弟。我对他们的菜赞不绝口,他们高兴极了。我说这淡菜是我这次在西西里岛上吃的最好吃的淡菜。大厨遇到了知己,告诉我放了什么,何时放,我说那道红虾味儿有点甜,像是放了蜂蜜,他开心地笑。我问他这餐馆谁开的,他说是一个艺术家与他的美国情人。轮到我笑了,这才像西西里岛,数不尽的浪漫和情事。
有了最好的体验,下面几天的淡菜就难超越了。在陶尔米纳(Taormina)城中心一家餐馆,我叫了西红柿淡菜汤。菜上来,吃了一口,咸到勉强能吃的程度,叫来店员询问是否放盐,她说没放盐,淡菜本来就咸。
一点也没歉意。
我说我每天吃淡菜,别人家的不咸,就你家咸。她听听走开了。
回到家中,去海边游泳,见到灯塔餐馆的老板安吉罗,送他一本刚出的意大利文版的《上海之死》(书名被出版社改为La donna vestitadi rugiada,译为:披霜的女子)。他非要回赠两瓶葡萄酒给我。听说他去年丧妻,曾一度悲伤之极,可看上比以前好多了,仔细一瞧,白头发染成金黄。大儿子说他几年前去了北京度假,很喜欢。二儿子和小儿子在边上笑着,热情地招待客人。
我告诉他们我们这次来不及吃饭,下次再吃,并且一定会吃淡菜。
道别后,我们开车回家,车子驶过一片又一片向日葵花的田野,天色紫蓝透明。我没有告诉他们,为何灯塔餐馆的菜如此好吃,是因为他们有颗永远爱生命、爱人的心。的确,简单的美味易得,有魅力的美味得之难矣,需要那种可以对抗多变可怕世界的人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