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后记,似有万语千言在笔端,却一时无从下手,我想,那是因为百感交集。
我正在北欧航空公司从上海往哥本哈根的飞机上。飞机正飞过西西伯利亚低地,就要飞越欧亚交界处。我想,这真是一个巧合,这恐怕也是一个恰好的譬喻。
自2010年以来,我陆陆续续,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生活环境中,写下了有关瑞典现代经典作家的文字。起初,是因为《那里有一片湖,然后再没有别的》一文让《万象》杂志的运营总监王睿智先生和编辑程忆南女士很是喜欢,他们提议我再写一些有关瑞典作家的文章。于是,写瑞典经典作家成了我的“慢生活”的一部分。书写这些作家作品,是近距离了解作家本人以及他们笔下的人物,是呈现鲜活的灵魂。可以说,这些作家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瑞典文学史上名家荟萃,要在一本书里细品,篇幅受限。在本书中,我选取了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家,附加一位当代作家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我应约写过特稿),共14位。
书写这些经典作家,可以采取的角度自然很多。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书写既试图确保材料的客观性,论述的逻辑性,解读的趣味性,但也毫不回避:大多数的写作,某种意义上都是一定程度的自传。我在写他人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表达和透露自己,透露什么是我最瞩目的。
虽然,我不想重述悲哀的故事,但无法躲闪,无独有偶,这些作家几乎个个都有着历经磨难的人生。无论是他们的情感还是他们的写作,大多一波三折。这让我扼腕,但归根结底,又让我释然:作家,大概生来就是要体会痛苦,进而从中提炼生命的精神吧。
可贵的是,虽然这些作家经历着悲欢,他们的作品书写了悲剧,但他们并未被悲情压倒,而是为人之不可为。他们的写作使用的是作为小语种的瑞典语,但他们的作品是世界级的。写作,是一种不可能的艺术,人生更是一种不可能的艺术吧。
同样的,虽然这些作家的作品是经典,也因而会和当今的市场“畅销”少些缘分,但我坚定地确信,生命的精神还活在、更活在一些死去的事物中。现代经典作家们早已离世,更令人痛心的是,在本书的小样已完成时,传来了当代诗人特朗斯特罗默逝世的噩耗。就在2015年1月中旬,著名翻译家陈迈平老师有事拜访特翁,还对特翁夫妇提到这本书收入了品读特翁的文字,迈平老师特意为这本书拍了特翁的照片发来。本书未能让特翁看到,实在遗憾。但我相信,特翁和其他经典作家们的灵魂并未走远;甚至,他们拥有的是更生动、有力的灵魂。
《万象》杂志因故休刊,我没有停笔。所成文字幸得《书屋》杂志编辑刘文华先生赏识、指教。后来得知,文华兄竟是我在复旦大学的同级校友。想必曾在同一个中央食堂用餐,在同一座第三教学楼的同一间3108教室,听那些震动人心的讲座。虽说在校时缘悭一面,到底又碰上了。没有错过,不亦乐乎!
由于我分析的瑞典经典文学作品大多没有中译本,我就自己做了些小说、诗歌和散文的翻译工作。为了让读者对这些未曾有译本的作品有更感性的了解,也有意识地在文章中多引用了一些译文。我翻译的小说,有些已成书,如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列入译文经典的《格拉斯医生》;有些在出版编校中,且有幸得到作家阎连科先生写的评论,如《海姆素岛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