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拼着命才爬出井底，回到家里。他浑身是血，虚弱无力。病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恢复。我明白他平时说的都是心里话——为了我们姐妹的名誉，他真的会以命相搏。父亲常常和女儿们开玩笑：“你们都是我的宝贝，我的女王。我要把你们锁起来。我自己拿钥匙！”我会嬉笑着回答：“爸爸，钥匙在哪里？”爸爸则大笑一通：“我把钥匙给丢得远远的啦！”我大叫着：“那我们怎么出来呢？”全家人都笑了。“宝贝，不给你们出来。不到我说好了，你们谁都不许出来。”这些玩笑算家里的传统了，从最大的姐姐阿曼开始，一直传到最小的妹妹那里。其实，这不是玩笑话。没有父亲的允许，任何男性都休想接触他的女儿。父亲保护我们不受侵扰只是一方面。处女在非洲的婚嫁市场价值极高——女性割礼所以如此风行，这也是条不被明言的理由。如果女儿们都是美丽的处女，父亲尽可以在谈聘礼的时候狮子大开口；但如果女儿出嫁之前被其他男人玷污过，父亲就很难找到人愿意娶她了。

我那时还是个孩子，结婚也好，性也好，这些事我从来没想过。听说我的朋友舒克琳马上要嫁人的那天开始，一切都不同了。几天后的晚上，父亲回到家，喊着我：“华莉丝，你在哪儿？”我远远地叫了一声：“在这儿呢，爸爸。”“过来吧。”父亲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一反往常的严厉粗暴。我马上就猜到他今天肯定在打什么主意，以为他大概要我帮什么忙——明天牲口有什么事，或者要找水、寻食物之类的活。所以我没动窝，小心地看着父亲，琢磨他到底会要我干吗。“过来，过来，过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我朝他走了几步，狐疑地盯着他，一声不吭。爸爸握住我的手臂，让我坐到他膝盖上。他对我说：“你很乖，是个好姑娘。”这时我明白肯定有麻烦了。“你更像个男孩，更像个儿子。”这是他对我最高的赞赏了。

“嗯……”我只这样应道，父亲这样突然大大表扬我，到底为什么？“你就像个儿子一样，干起活来和男人一样拼命，把牲口也照顾得很好。爸就想告诉你，爸会很挂念你。”父亲说这话时，我想他大概担心我会和姐姐阿曼一样从家里跑掉。爸爸刚打算把她嫁掉，她就逃之夭夭。父亲害怕我也会逃跑，那家里繁重的活计就全压在他和妈妈身上了。对爸爸的温情涌上我的心头，我抱了他一下，为自己的狐疑感到羞愧：“喔，爸爸，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