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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大学跟法国其他大学不一样的是，它仍保留着中世纪传统宗教活动：会组织感兴趣的同学参加合唱团，也组织学生参加弥撒。我是基督徒，自然没参加，但也常去对岸的里昂大教堂去坐坐，听赞美诗。

里昂大教堂位于索恩河的右岸——老里昂区。里昂有两条河，根据法语的阴阳性，男人河索恩（La Saône）和女人河罗纳（Le Rhône）。里昂老城，就是在这两条河交汇冲击而成的土地开始建立的。

里昂老城完好的保留了自建城以来的古老建筑：在踩上去会发出咚咚声的褐色石板路两旁，是墙壁刷成鹅黄色或粉红色的红瓦传统老房子，多是14，15世纪建造的。傍晚我经常来这里散步，暮色渐浓时，整个老城披上了一层古铜色，整个古城像是被温柔保存在琥珀里。钟声从河边的教堂传来，旁边烤馅饼的小摊发出迷人的奶香味，瞬间有种时光倒退的恍惚感。好像再等一等，会有贵族家的小姐坐着马车来这里做弥撒，而另一边的老酒馆，下了班的丝绸工人正在高声歌唱。

老里昂最神奇的，是它神秘的独一无二的密道（Traboules）。密道隐藏在各栋看似普通的居民楼内，是以前的丝绸工人为了雨天便于运输而建立的，要找到正确的门才能进入。据说整座城市共有315条密道，能通往230条街道。当我第一次，在喧嚣的白天里找到正确的门进入时，有种瞬间置身于电影情节的紧张感。黄昏的灯光下，狭长寂静的密道延伸向黑暗的远处，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会通向哪里。熟了后我便经常来探险，有时会到达投下狭长蓝色光线的天井下面，有时来到一个精致却年久失修的老庭院前。还遇到过一只肥大的黑猫，从黑暗中蹿出来，然后消失在前面的阁楼里。

摄影也是从那时起感兴趣的。第一张自己满意的作品就是在老里昂拍的。在一家老饭馆前，一对老夫妇坐齐看着不远处，老太太欣喜于色，老先生却板着脸。我法国朋友指着那照片说，对，法国老头就是这样子的，总过于正经。

天主教大学的课程主要还是法语，我还选修了侦探小说及艺术造型课。第一学期过于贪玩，加上那时忙于自己独立出版的画册《默片》，期末考试没及格。我带着画册声泪俱下的找系主任说情，并表示之后会好好读书。过去一些时日后，系主任又回头找我帮忙拍学校宣传册的照片。她问我，你想要多少钱？我想了想说，您给我买一张回国的机票吧，我好多年没见过我妈妈了。

这是我在法国赚到的第一笔钱。

那年校文化节的宣传，是由艺术造型课的同学负责：为节日想一个口号——选出最佳口号——做成巨大的立体海报在校内宣传。大家都知道我是学设计的（开学自我介绍过）就让我来负责字体。我觉得简单就一口应下来，然后按照习惯来设计制作。可老师一直不满意，Pano,这些字都太规矩和无趣了，懂么？虽然那时我满腹疑问，经反复修改后也通过了，可现在我才开始明白老师的目的：他希望我在重新开始学艺术之前，先学会放弃之前捆绑我的那些审美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