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山知道什么是他能够做到的，什么是不能够做到的。他是人在疆场，心向关内，期待少帅出关的旌旗号角。而多门也不能不频频回首，顺着马占山的目光张望。大军云集嫩江，空虚的身后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想到想不到的乱子？

作为九一八事变时关东军唯一的一个师团，第2师团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自然引人瞩目。

4月中旬，关东军的战略兵团，由第16师团换成第2师团。日军的任何举动都是有深意的，第16师团官兵多为京都子弟，第2师团仙台人多，仙台在日本北方，也就更适于在中国东北这样的寒区作战。

中日甲午战争，第2师团在山东荣成登陆，偷袭威海卫炮台，给北洋海军最后一击。日俄战争，夜袭辽阳弓长岭，个头、身材比中国人还小一号的日军，与人高马大的俄军拼刺刀并不吃亏。

乃木希典、梅津美治郎、冈村宁次等等，再看看这些此前此后的师团长名字，就更能知晓这个第2师团不是一般的角色了。

在日本人中也算小个子的多门中将，53岁，早年曾经参加日俄战争，1918年苏联十月革命又率军侵入西伯利亚，任第2师团师团长前是日本陆军大学校长。

多门的父亲是位医生，他的偶像却是被誉为“军神”的乃木希典。老子救人，儿子杀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在军人地位奇高、国人狂热追捧军人的日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陆军大学校长，陆战理论权威了，他更渴望像乃木大将那样统兵疆场，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建功立业。

九一八事变，机会来了。作为关东军的战略兵团，第2师团理应东冲西杀，血染征衣，结果却是东跑西颠，用脚打仗。这还叫战争吗？可仅仅一个月的光景，第2师团几乎纵横辽吉两省，获取这么多的敌国领土，在日军战史上还有先例吗？

却没想到在江桥碰了钉子。

多门这个中国通，比谁都清楚日军在江桥的伤亡情况，也就更加明了张学良的东北军不是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心理上，也就愈发助长了关东军的气焰。一支军队必须有一种压倒敌人的气焰，但是这种气焰过火了，变得目空一切了，就要倒霉吃苦头了。一支三流的黑龙江省防军，在江桥让关东军伤亡惨重，进退不得，那些二流、一流的，被张学良带去关内的精锐主力，会做何感想？还有那些表面上顺从的伪军伪官，又会拨弄着什么算盘？

毫无疑义，对于张学良的东北军来说，心理、精神、士气才是最重要的实力。而江桥一役，对手心理已经发生明显的变化，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让中国人的这股子劲头爆发出来，日本人怕是连滚回老家的机会都没了。

应该说，前陆军大学校长，深知江桥战役必须打到底的理由，就是必须把东北军的这种势头打压下去，让中国军队的心理、士气永远不得翻身，从而继续保持关东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军列在松嫩平原上北上，银装素裹的黑土地，起伏的地平线，在阳光下迎来遁去。

多门离开长春北上督战，应是11月10日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