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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文的基因——访钱学森“方谷园”(2)

德情映青庐:名家故居逸事 作者:海飞


历史人文的轰鸣,往往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二千五百多年前,雅典政治家、古希腊七贤之一的梭伦,曾写下这样的诗句:“梭伦是位心思单纯的梦想家,神明赐予的命运他敬谢不敏;临渊得鱼为数之多超过期盼,纵使有心获利不愿一网打尽。设若机会临头让我富贵两全,还不如家破人亡和剥皮抽筋。”二千五百多年过去,梭伦的所思所行,投影在两位中国科学家身上——一是钱学森,一是贝时璋。在科学面前,他们都是心思单纯的人。

2009年10月29日,贝时璋先生在北京去世,享年107岁。贝老是著名的生物学家和教育家,我国生物物理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是中国科学院最年长的院士。两天之后的10月31日,杰出科学家、“中国航天之父”“两弹一星”奠基人钱学森,也在北京逝世,享年98岁。

他们同是我的浙江老乡——钱老是杭州人,贝老是镇海人。世事很巧合。2009年7月11日,同是山东人的季羡林和任继愈,两位分别为98岁、93岁的大师,在同一天辞世。在两位高龄的人文学科大师离开我们之后,两位高龄的科学大师也告别了这个世界。

菊花点缀于钱学森故居。那是秋天,那时花开,是金黄的菊花。菊花不必构筑成菊花台,每人献上一束或一朵,都是思念。

在一个寒冷得双腿仿佛空荡荡插在雪地里的冬日,在杭州师范大学校史展馆里,我看到了钱家治与同事好友合影的老照片。

钱家治是教育家,他早年肄业于求是书院,后来留学日本,立雪章门(章太炎);钱家治从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归国,1911年、1913年两次出任浙江省立一中校长;1914年到北洋政府任教育部视学,曾与鲁迅共事,后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他还当过两浙师范学堂教务长等职务。在后来的后来,他于1956年被国务院任命为中央文史馆员。1969年去世。钱学森的夫人蒋英,是军事战略家蒋百里的爱女。而蒋百里是钱家治的同庚同学,同赴日本留学,钱家治学文,蒋百里学武,最终都卓有成效。

蒋英是蒋百里的“五朵金花”之一,过继给钱家治当女儿,住进钱家,更名为钱学英,成了钱学森的妹妹。青梅竹马,情深意笃。有情人终成眷属,1947年这对儿时“兄妹”在上海完婚,接着先后去了美国。蒋英是女高音歌唱家,早年曾留学德国、意大利学习音乐。钱妻蒋英,向来比较低调,公众大多不太熟悉。电视里介绍“钱妻”蒋英,我的一位同事甚至还听成了“前妻”。作为科学家的钱学森,身上同样有着丰沛的艺术细胞,他喜欢画画,而且画技不俗,还擅长吹圆号、吹口琴。钱学森与蒋英一生伉俪情深,艺术因子使他们水乳交融。

钱学森兴趣广泛,这与他在北师大附中受到的中学教育息息相关。他曾说:“当时实行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师大附中,是我人生的基石。”钱学森的小学、初中、高中,是在北京完成的,那个时代的教育不是应试教育,而是真正的素质教育。

中学时代钱学森的成长密码是什么?一个重要因素是那时没有那么重视分数。钱老曾回忆,当时师大附中对考试形成了这样的风气:“学生临考试是不做准备的。从不因为明天要考什么而加班背诵课本。大家都重在理解不在记忆。考试结果,一般学生都是七十多分,优秀学生八十多分。”如果通过死记硬背、急功近利获得高分,同学们反倒瞧不起。钱老甚至蔑视分数,从而使他从分数中解放出来,他们把大量的时间用来“玩”。其实他们的“玩”——就是读课外书、动手实验和外出实践。在中学时代的六年里,钱学森没有跳过级,但博览群书,知识丰富,德智体美均衡发展。

好的教育,同样需要好的基因的传承。但是很遗憾,现在没有了。现在已经培养不出大师。培养大师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所以,世上已无钱学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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