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小马车不停地往前赶,战火摧毁了本就脆弱的交通,外面的时局也越来越混乱。
东兴旅馆和汪恩甲,俨然成了萧红暂时的避风港。汪恩甲白天去哈工大上学,晚上回到旅馆,和她一起看看书,聊聊天。偶尔两人也出去逛逛街,在公园的草地上躺一趟。
汪恩甲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他先从师范学校毕业,又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进修学习,萧红对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旅店老板知道汪恩甲来自有钱的大户人家,为了留住他们,便引诱他们抽起鸦片来。萧红不仅吸鸦片,还养成了吸烟的习惯,烟雾迷梦中,忘记自己的狼狈和落寞。
萧红渐渐陷在了这个满是迷蒙烟气的温柔乡里。温柔乡是最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和梦想的地方。意志力稍稍不坚定的人,就会被温柔乡里迷惑性极大的虚假的快乐绊住前进的脚步。太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变成温水里的那只青蛙,意识不到身边的危险。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并没有多大的本领,打败英雄的往往是英雄自己。美人唯一的撒手锏就是让英雄不再勤于练习,忘记了当初提刀出征,独当一面的豪气,把普通人安于现状、自我满足的那一面逐渐放大。结果自然就是,英雄变成了普通人,湮没在普通人的人海里。人生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自从外祖父走了之后,萧红的生活就一直处于混乱之中。与家人闹翻—离家出走—回家—离家出走,倔强的她一直在和命运做斗争。
萧红好似悬崖边弃巢里的一颗无助的鸟蛋,大鸟早已不见了踪迹,风雨的摧残让她的窝残破不已。这颗鸟蛋在崖边摇摇欲坠,再来一阵强风,她就要一头栽进深不可测的悬崖,粉身碎骨了。汪恩甲就在这巢穴摇摇欲坠之时,衔着修补鸟巢的树枝,翩翩而来。
经历过懵懂之时的爱情,萧红对陆振舜不无失望,汪恩甲的信誓旦旦让涉世未深的她深深相信。除去肚子里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一切显得是那么美好。
此刻的萧红是宁静而满足的,透过窗子看见晚霞,内心都欢欣无比,“晚来偏无事,坐看天边红,红照伊人处。我思伊人心,有如天边红”。
春天的气息感染了她,她快乐地哼起春的赞歌:“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姑娘啊!春天到了。”
待在深闺,她也想念远方的朋友,把思念寄托给枫叶,带去给朋友:“红红的枫叶是谁送给我的!都叫我不留意丢掉了。若知这般别离的滋味,恨不早早地把它写上几句别离的诗。”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萧红在她的小宾馆里静静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