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节 好梦易醒空余恨(2)

萧红 爱与漂泊 作者:李清秋


经历了本不该属于她那个年纪的苦难,萧红在这难得的温暖里面沉沦,渐渐忘记了生活的不安与艰难。

旅店老板和汪恩甲是旧识,他们不仅在这里住也在这里吃饭,再加上吸食鸦片,汪恩甲和萧红的经济渐渐开始拮据起来,慢慢地竟然欠下了旅馆四五百块钱。

1932年的七月,眼看萧红就要临盆,汪恩甲借口要回家想办法筹钱,把萧红一人留在了旅馆,匆匆地离开。

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汪恩甲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不知道一去不归的汪恩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抚摸着逐日大起来的肚子,萧红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欢欣,她从这几个月温存的梦中惊醒。

旅馆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轻蔑的眼光仿佛要把瘦弱的萧红望穿,好像是她和汪恩甲串通起来欺骗他的房钱似的。他不准萧红随意地离开旅馆大门,生怕她丢下几百块钱的欠款跑了。

怀着七八个月身孕的萧红只能独自在旅馆,惴惴不安地日思夜盼,盼望汪恩甲的早日归来。她每天都站在房间的小窗口前,盼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入眼帘。

人生是多么富于变幻,就像这窗外的天空,刚才还是一片落日融融,现在却已是晚霞铺满了。不一会儿,夜就缓缓地拉开了帷幕。夕阳下的一切都消失了,草地和山峦被抹上了另一种色彩。

弯弯的娥眉月苍白地吊在西方,冲着黑乎乎的大地,不耐烦地眨着细长的眼睛。每天夜里,它就像小舟一样,驶出了无边的黑暗,准确无误地到达那里。

萧红死死地盯着西方,她真想变成一只苍鹰,穿过这狭小的窗口,穿过厚厚的云层,她要飞到汪恩甲的身边,去看一看为什么这么久他都还没有回来?她要飞过这监牢般的生活,去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

然而,她一丝力气也没有了。站久了,她感到腿脚麻木,挪不动步子。黑夜里,只有安安静静地等着。

窗外,松花江边的柳树愈发的绿了起来。哈尔滨的夏天快来了吧。她穿上已经快要塞不进去的旧旗袍,暗忖着把衩子再剪大一点。轻轻地把脸上的泪痕抹去,俯身对着梳妆台上暗褐色框架的圆镜子,指着脸上日渐清晰的妊娠斑:你是个傻瓜!是个小可怜儿!

温柔梦碎,拾不起的是满地的过往。

面色发黄,身形愈见消瘦的萧红,泪水早已流干了。

秦琼卖马,杨志卖刀,英雄末路,割舍宝物。无奈之举,不知道换来多少人泪眼婆娑。可是,即使末路,秦琼还有马可卖,杨志还有一把宝刀,萧红此刻却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早在1930年还在哈尔滨第一女中读书的时候,萧红就已经开始在校刊上发表作品了。她为自己取名“悄吟”,她要“悄悄地吟咏”,悄悄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为自己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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