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与此同时,“小家族集团”的其他成员也分别受到处分。有的被调离岗位,有的被分配到西安、贵州等地。经过这场运动后,杜高和他的朋友们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形影不离了。不过,“肃反”结束后,中国社会似乎平和了一些,人们喘了一口气。但紧接着,1957年来了,谁又会想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又将席卷中国大地呢?
陈晓楠:在杜高的档案原件当中,还塞着一张日期表明是1955年8月12日的一张小便条。这一天,杜高正在群众斗争大会上接受批斗。而这张便条里面,提到了吴祖光、黄苗子的名字。实际上,这一张小纸条的出现,可以说预示了另一场运动的来临,其中的一个大案就将会涉及戏剧家吴祖光等等另外一大批的文人。而和吴祖光关系密切的这个所谓的“小家族集团”自然也脱不了干系。1957年春天,刚刚恢复自由的杜高被安排到成立不久的戏剧出版社。这一年的年初,费孝通先生写下了《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一文。不过,对于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这个春天其实是非常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就在这短短的春日里,杜高的生活当中也发生了几件事情。他给当时的中宣部部长陆定一写了一封信,看望了路翎的夫人,发表了小品文《契诃夫悲剧的幕后》,讽刺官僚主义,并且和诗人唐湜联名写了一张大字报,来批评剧协领导。就是这样的几件事情,在随后而来的“反右”斗争中,统统被算作杜高的右派罪行加以声讨,并且载入档案当中。
解说:从1956年开始,杜高在被隔离审查期间,为了不让时光荒废,开始自学俄语。他还订购了一份苏共中央的理论刊物《共产党人》。在这份刊物上,他读到了很多批判揭露斯大林“肃反”扩大化的文章,深有感触的杜高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杜高:这个时候,我在一个党支部书记的鼓励下,写了一个自己问题的申诉。我那个时候很年轻,我敢讲真话,有一种正义感,愿意表达我的真实的政治思想。因此,我写了一封信给中宣部的陆定一部长。那个党支部书记,他要我把申诉信交给他,由他转送。他是个老党员,又是我们这个创作室的党支部书记,我很信任他,觉得他很关怀我,而且很同情我。我告诉他,我的这些朋友,被打成“小家族”的这些人,受到处分的这些朋友,都是一些什么人呢?都是热爱我们这个祖国的很纯洁的青年。我说,难道我们不能够交朋友吗?难道新中国、新社会不允许年轻人在一起有一种很美好的友谊吗?我希望我们党要爱护年轻人,不要惩罚年轻人,不要夸大年轻人的弱点,而且不要把一切人世间的现象都归结到阶级斗争的现象里面去,不要用一种社会学的公式来套用到一切生活现象上去,生活现象是丰富多彩的,是复杂的。我当时表达了我这样一个青年的一些观点。另外,我特别引用了苏联对于斯大林“肃反”扩大化的批判材料。我希望,我热诚地希望我们的党中央能够从斯大林的错误里面吸取教训,来改变中国的政治局面。我是热诚的也是大胆的更是幼稚的。
解说:杜高没有想到,这封信交到党支部书记手里后,不但没有寄出,后来反倒成了杜高攻击“肃反”运动,为“小家族集团”翻案的罪证。1957年6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这是为什么》的社论。紧接着,一场“反右”运动在全国迅速展开,中国剧协的气氛也随之大变。这位书记抖出了杜高交给他的申诉信后,揭露杜高的罪行。他高升了,成了“反右”五人小组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