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梧桐树下 3

江南色 作者:叶华


怀春的树是矜持的,周邦彦也如是说过:“高柳春才软,冻梅寒更香。”他说高高的柳树枝条只有到了春天才会变得柔软,我觉得用在梧桐上更加贴切。周邦彦是个懂得爱情的人,因此我喜欢他,现代的人个个都要恋爱,却未必真正懂得如何去爱。

嫩芽在巷口梧桐的枝端顽皮着,想必梧桐浑身都在痒痒吧。一群孩子在树下玩“躲猫猫”,“躲猫猫”就是在挠童年的痒痒:欲罢不能,欲语还休,妙不可言。童年的孩子体薄瘦弱,身体完全可以隐藏在梧桐粗大的树干背后,像人总是要隐藏到一个时代的背景之后一样。所以张冠军每次都难以找到我们,而身形肥胖的他却总会漏出一尺衣角。轮到我来抓他时,我总会假装没有发现他,一边大声喊话:“你们在哪儿啊,怎么一个也找不到啊!”等到接近时候,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哈哈大笑。他脸色悻悻地又走到巷口,眯起眼睛,脸紧紧贴住墙壁。我们会在远处大喊一声:“不能偷看!”偷看被发现是要被罚十次的,张冠军很害怕。

张冠军的爸爸是物理老师,大伙老怀疑他爸爸是阿基米的同事,因为张冠军经常会和我们说:“如果给我一个支点,我要把地球撬起来。”这是他爸爸常说的一句话。同事的概念,小学老师曾解释给我听:“有共同目标或理想,并且齐心协力为之奋斗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时候人们常说“为了实现共产主义而共同奋斗”,一听就热血沸腾,比喝五十几度的白酒还管用。我们觉得张冠军的理想不得了。老师的解释算是比较专业,但这样的句子让我觉得很拗口,像在体育课间转圈圈,转着转着,人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长大以后,知道还有一种时候,人也是有这个感觉的,就是热恋。这样的感觉对于南方人是福气,因为他们一到了北京,往往就找不到北了,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天天都在热恋中?

天天都在热恋啊,一整个世界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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