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 (7)

蒋中正日记揭密 作者:阮大仁


在古代不论是用手抄或雕版与活字印刷,其出版物的数目,不论是印刷量或书籍之种类,都要比现代远为稀少。因此古人论史治学多重出处,以其可考也。现在因为印刷方便及网络应用,使得数据之来源已近泛滥,过犹不及,此时再用古人治学之方法,往往会造成尾大于身,一篇短文后面所附的注释之篇幅会比正文冗长得多,而且使得大多数的读者也懒于查看也,这些释文乃为徒具形式而已。

总之,拙作并非在写严谨的学术论文,一如杨天石兄批评我的,拙作是正史与野史皆为有之,但也像吕芳上兄当面告诉我的,有些拙作将来也可能被正史所采用。不过那些拙见能否为后代所采用为正史,对我来说,并非紧要,我所努力的,是在发展出一套比较重于严密推理的史学方面之思考模式。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许多已经公开的官方说法,从清末到今天,多少都有些疑问。一如王国维之鹧鸪天词有句曰:

“频摸索,且攀跻,千门万户是耶非?人间总是堪疑处,唯有此疑不可疑。”

我们在研究中国近代史的时候,不正也是这般光景的吗?

我曾告诉郭岱君女士,现代史与近代史之研究,因为官方文书之多不可靠,使研学者如身在黑暗的隧道之中。蒋日记之被公布,是隧道壁上有了裂缝,使身在隧道中的我们能够因之看到了一些道路,可是终为有限。此须要在长远的未来,有了代换时移之后,研学者才可能走出隧道而有了大放光明而得窥全豹之机会。只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生也有涯,一如王粲登楼赋中所说的“惧匏瓜之徒悬”、“俟河清其未极”,可不能因之无所事事,去苦等各种资料之解密或公布,以致虚度此生。因此包括拙作在内,时下大家有关中国近代史与现代史的作品,在这样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情形下,是有可能被继起者超越的。这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去努力建立一个研究方法,比去寻找一些在近代史与现代史的问题之答案,来得更为重要的理由。此即因为受了数据方面的限制,我们所做出来的结论,可能会有局限性。但是研究与思考的方法或模式,则不受此限制,对继起者的帮助将为更大。

就像大家所曾学过的平面几何,这是初中的教材,可是在其中所学到的逻辑推理的方法,却是可以放诸四海,为终生行事运思之所用也,并非只限制在几何学方面。又如元代的大书画家赵孟(子昂、松雪)在指导大家习字时所说的:“笔法百世不易,结字亦须讲究。”我所努力想去架构的在近代史与现代史方面新的研究方法,即是在资料已经多到泛滥程度的今后,去寻找一个新而可用的“笔法”。至于拙作的结论,只是我的“结字”,谨供参考而已。宋朝的大书法家米芾(南宫)曾说:“似我者死”,就是说其结字未必一定可学也。

在书法方面,我曾说从鸦片战争以后,中国文化中的旧学,包括书法、国画、国乐、中医等等项目在内,都在走下坡。我们生当淑世,所能做的,只是兴绝学,存危继绝,做香火传承的工作,以待来者。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参加奥运的选手,为自己在中国书法史上去争一席之地,我们只是两个奥运中间传递圣火的人,自己能跑多快与多远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把圣火的火炬能传给下一棒。

其实此不仅限于书法,在论史谈文方面亦为如之。传香火,兴绝学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天职,愿与大家共勉之耳。

二○一二年二月于台北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