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住在灵魂的村庄(2)

何以为家 作者:航月


我的村子就在大得无边的草原上,大得无边的戈壁上,大得看不到天边云彩的蓝天下。像走在朝圣之路,我一步一叩首地用25年的青春靠近她、依恋她、爱她,并陪她走过她的沧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安放自己灵魂的村子,这个村子是《诗经》里的河之洲,是杜甫诗里的茅屋,是陶渊明诗里的田园,是孟浩然的《过故人庄》里的田家,是余光中诗里的乡愁。

每个村子都把最初原味的记忆让祖先们一代代交接给子孙。今天,当我们处在商业化的都市回归村庄之时,那些村子有多少还是我们曾经熟悉的样子?

那些逐渐被商业吞没了灵魂的村庄将在我们身后陨落,陨落的是原来的味道、颜色、历史、文化和我们赖以生存的生命元素。

我生在草原,我的生命元素里有大河的草湖和大河的村子。

我大河的村子长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小时候的枣红马在父亲去世的10多年里,一直为我们家做苦力,直到它成为一匹老马,无法拉车驾辕,悄然地老死在空阔的草原上,让我们找不到它死亡的痕迹。枣红马的缰绳一直挂在我们家粮食仓的墙壁上,我们看不看它,它都一直挂在那里,像文物也像断片。枣红马的魂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在所有它可以踩踏的空地上,在我们家的庄稼地里,在戈壁的梭梭柴里。

父亲31岁就把生命丢弃在了草原,把枣红马留给了我们。他躺在戈壁滩上,听枣红马的声音从村口一直传到戈壁深处。

我从草原出发,带着大河草原上全部的善良、勤勉、朴实,带着青草味走进城市。我身后的村子仍然淹没在草原里,像我离开时的那样,只是牛粪的数量比那时更多,野菜比那时更多。而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许多老年人守着暮年的岁月在草原上张望。

离乡的我带不走父亲的坟,也带不走枣红马的缰绳,更带不走村子里暖色的气流和向日葵一样的太阳。我带走的仅仅是我在草原的村子里得到的全部恩惠,它让我在城市里生活了20多个年头,仍然还是一个纯粹的草原女子,一个历经岁月仍然安静如初、心地善良的草原女子。

故乡还在,灵魂可栖。从原来的村庄艰难地走向城市,在城市里游离于人群中孤独地找不到灵魂的归属,又再次一步步向曾经丢失的家园回归,曾经的乡愁都成了一份过时的深刻的追忆。

我把离开草原后在城市的路途中,用回望写下的关于我的草原和村庄,以及我旅行游历中写下的中国南方和北方村庄的文字整理成一本纪实的乡村散文集《何以为家》,我希望,我带给你的是我生活过的乡村,是你眼里不一样的乡村。这些乡村从我的草原出发,偶尔寻觅、偶尔发现、偶尔阅读。她们有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色彩、不同的生命感悟。

谨将我生活过的草原里的大河,以及我的眼睛看到的、灵魂阅读过的中国乡村呈现在这里。那也许是你生命中曾经的河、山川、草原、田野、庄稼、食物、足迹;也许仅仅是一个名字、一幅久远的画,那画已经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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