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袁世凯差人送来五百大洋,差役刚将“袁大头”银圆置于桌上,章太炎突然抓起银圆砸向来者,吼道:“袁奴快滚!”袁世凯又变着法儿软化章太炎,或移居条件更好的龙泉寺,或派儿子袁克定来送锦缎被褥,章太炎还是怒目而斥。只有弟子钱玄同、吴承仕前来探视时,章太炎才恢复常态,把酒言欢。
1914年1月7日晨,北京寒气袭人。章太炎到总统府,点名要见袁世凯,门卫赶紧向袁世凯通报,并云章太炎足蹬破靴,手持羽扇,将袁世凯授予他的勋章做扇坠。袁世凯听罢,不想自讨没趣,便以有事推脱,不敢出面,派了幕僚梁士诒出面应酬。谁料梁士诒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章太炎骂了回去:“我要见袁世凯,谁要见你!”就这样,从清晨到夕阳西下,袁世凯不见,章太炎不走,一直在招待室坐着大骂袁贼,还把招待室的名贵器物砸得稀巴烂。如此这般,袁世凯只好派人通知章太炎,谎称要见他,扶他上车,拉到石虎胡同陆军教练处监禁起来,后又转到东四钱粮胡同。
1917年,护法运动起,书生章太炎任广东护法军政府秘书长,奉孙中山之命去西南,督促军阀唐继尧接受广东护法军政府节度指挥,令其发兵东下,与广东护法军会合,壮大北伐护法声威。但章太炎到昆明一看,唐继尧并无出兵护法的诚意,其所管辖的地方,混乱不堪。一气之下,章太炎大白天提着灯笼在街上行走,灯笼上用朱笔写着“大元帅府秘书长章”,引来很多好奇的市民围观。有人问:“大白天,为何提灯而行?”他说:“此地鸦片种得太多,漆黑一片,不用灯照,何以举步?”
1925年3月,孙中山病逝,灵柩运到南京。在日本时章太炎、黄兴与孙中山关系甚密,人称“孙、黄、章”。在中山陵举行奉安大典时,章太炎前去吊唁,其时,革命党人多已腐化变质,章太炎心中愤慨。这些昔日的战友、如今的达官显贵,自然要为章太炎接风洗尘、大摆宴席。有人请民国元老章太炎题字,于是他借题发挥,立刻写了一副对联:“诸君鼠窃狗跳,斯君痛哭;此地龙盘虎踞,古之虚言。”众人愕然。章太炎另写有挽联:“孙郎使天下三分,当魏德初萌,江表岂能忘袭许;南国是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盟秦。”挽联借三国与屈原故事,批评孙文。而传说章氏还曾写过“举国尽苏俄,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挽联,系杜撰,不足信。
章太炎一生弟子上百,不少都成为民国时期思想界、学术界、教育界执牛耳者,如前面所说的黄侃诸人。知生莫如师,章太炎对自己的弟子也有他自己的评价。他在自订年谱中说:
弟子成就者,蕲春黄侃季刚,归安钱夏季中,海盐朱希祖逖光。季刚、季中皆明小学,季刚尤善音韵文辞;逖先博览,能知条理;其他修士甚众,不备书也。
黄侃是章门大弟子,入门最早,最为聪慧,也深得章太炎学问的真传,特别是在音韵学方面,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黄侃先于老师而逝,章太炎曾评曰:“大国手门下,只能出二国手。而二国手门下,却能出大国手。”他解释说,“大国手的门生,往往恪遵师意,不敢独立思考,学术怎会发展?二国手的门生,在老师的基础上,不断前进,故往往青出于蓝,后来居上。所以一代大师顾炎武的门下,高者也不过潘耒之辈,而江永门下,竟能出现一代大师。”
在国学方面,黄侃与章太炎并称“章黄”;在文字学、训诂学上,他们师生被称为“章黄学派”。另外,在章门弟子中有“四大金刚”,即黄侃、汪东、钱玄同和吴承仕。后人又将黄侃、汪东称为“章门二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