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百年孤独》的写作用了18个月,1965年开始,1967年结束。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朋友、熟人和记者,一次他与梅赛德斯开着他那辆奥普尔从墨西哥城驶向阿卡普尔科,他的感悟来自这次家庭旅行(他还说过当时开的是大众。)总之这部小说后面的传奇故事与柯勒律治的诗歌《忽必烈可汗》如出一辙,从中不难看出灵感的缪斯如何在特定的时间来到艺术家身旁。英国浪漫派诗人柯勒律治宣称,一次吸食鸦片之后进入幻境,“接到了”有关蒙古和中国皇帝的那首诗歌,时间在1787年秋天,地点是英国艾克斯摩尔的一处农舍。他醒来之后赶紧把这些日后著名的诗行写下:“忽必烈帝临上都/敕令建造安乐屋;/此地圣河阿尔芙/流经石罅幽幽暗/倾入大海光不现。”
这里要指出,柯勒律治创作这首诗歌并未煞费苦心;诗歌来自更大的力量。这一说法与19世纪浪漫运动相呼应,浪漫派就把诗人视为沟通者,他们的灵感来自上天。柯勒律治写道,当时有人敲门,是一个“来自波尔洛克的人”。他停笔开门,但当他要继续写作时,被打断的诗歌却不见了。他记不起下面的诗句。结果《忽必烈可汗》并未写完,仅有54行。
将柯勒律治与加西亚·马尔克斯联系起来,这似乎有点牵强。在历史上他们的语境大不相同。诗人浪漫派的视角与崇高发生关联,属于拉丁美洲文化的另一时期:现代主义运动。这次运动的领袖之一、尼加拉瓜作家鲁文·达里奥将诗人描写成“上帝之塔”。达里奥的传统在20世纪知识分子那里依然香火不断。但等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出来之后,现代主义运动释放的仅仅是点点荧光。此时马尔克斯出生的国度,殖民主义在上面留下累累伤痕,他对此早已是义愤填膺,渴望变革,要成为普通大众的代言人,所以说他的灵感来自身边的罪恶和不公正,并非来自神明。若是为他画一幅像:他是执著的、不信神的、人民中不折不扣的一员,是现状的敌人。
这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为人,但围绕写作《百年孤独》的传奇故事,在格调上又与浪漫派相通,所谓传奇,是作家自己在一旁推波助澜,说艺术家是缪斯手里的工具。按照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描述,这一过程不太像创作,更像是听写。在他寻找合适的叙述风格时,他的作品里自然有了点石成金的成分。动笔之前,他足不出户,一连十几个月,等小说完成之后才与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