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
早起,去雨三家会课,同人闲话甚久,已正尚未动笔。饭后,余逃课归,走寄云家谈,因与围棋一局。归,剃发。读杜诗,涉猎。出门拜客三家。遇树堂,见其静整有进境,归。灯后写册页一开,临贴二百五十字。是日会课,即宜守规敬事,乃闲谈荒功,又溺情于奕。归后数时,不一振刷,读书修忽,自弃至矣。乃以初戒吃烟,如失乳旁徨,存一番自恕底意思。此一恕,天下无可为之事矣。急宜猛省,记本日事。这是曾国藩强迫倭仁,把两人的关系转为以曾国藩为主,他再写戒烟日记,强求倭仁表态。
这事肯定让倭仁很上火,你说这个曾国藩,你戒你的烟,关我屁事,非要写给我看。没看见,坚决不表态。
你不表态是不是?你非要以你倭仁为中心,坚决不肯以我曾国藩为中心是不是?那咱们再换个形式,这次标题说戒烟,内容却是扯修身,看你倭仁还表态不表态。
不信治不服你!十月二十九日,自戒烟以来心神彷徨
早起,心不静。走邵蕙西处谈,有骄气。归,蕙西来,久不见,甚觉亲切,然彼此都不近里。读《鼎卦》,不入。会客三次,总是多言,且气浮嚣。晚饭后,会二客,心简慢而格外亲切,言不诚。灯后客去。余亦出门,走岱云处。不能静坐,只好出门。(天头:心不耐闲,是病)自戒烟以来,心神彷徨,几若无主,遏欲之难,类如此矣!不挟破釜沉舟之势,讵有济哉(旁注:诚然)同岱云走晤何家兄弟,词气骄浮,多不检。归,已夜深。记本日事。这次曾国藩终于把倭仁绕进来了,通篇是讲修身,这事不表态不行啊。遇到修身不表个态,那倭仁还算什么理学大师?
倭仁在曾国藩写到不能静坐,只好出门的地方,严肃地批示道:心不耐闲,是病。
第二个批示在不挟破釜沉舟之势,讵有济哉处,批示只有两个字:诚然。
单看第一个批示,倭仁要不就从来不抽烟,要不就从来没有戒过烟,他不知道戒烟的苦啊。戒烟之苦,六神无主,岂是心不耐闲能解释得了的?
再接下来,曾国藩让领导继续陪他戒烟:十一月初九日,以后当戒多言如戒吃烟
早起,读《兑卦》,冯树堂来,邀同至岱云家拜年伯母寿,吃面。席间一语,使人不能答,知其不能无怨。言之不慎,尤悔丛集,可不戒哉!散后,宜速归,乃于竺虔同走何家。与人围棋一局,又看人一局,不觉耽误一时。急抽身回家,仍读《兑卦》。申刻,走岱云家晚饭,席前后气浮语多。与海秋谈诗文,多夸诞语,更初散。又与海秋同至何家,观子贞、海秋围棋,归已亥正。凡往日游戏随和之处,不能遽立崖岸,惟当往还渐稀,相见必敬,渐改征逐之习;平日辩论夸诞之人,不能遽变聋哑,惟当谈论渐低卑,开口必诚,力去狂妄之习。此二习痼弊于吾心已深(天头:要紧,要紧!)前日云,除谨言静坐,无下手处,今忘之耶?以后戒多言如戒吃烟。如再妄语,明神殛之!并求不弃我者,时时以此相责。当这篇戒烟决心书出笼之时,倭仁已经习惯于曾国藩的戒烟,所以他在此二习痼弊于吾心已深之处,批上了要紧,要紧四个字,表示事情非常重要,事态非常危急。
眼见得倭仁还不死心,又想将曾国藩拖入理学的樊笼。曾国藩大怒,连续抛出三篇猛文,让倭仁目瞪口呆,无话可说,无指示可以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