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桑仪式
后半夜几乎无眠,烦。
王巍一样是被高原反应折腾得形容枯槁,但他却积极应对:“终于有这么大段大段的整块时间了!”——他睡不着索性就坐起来,把“胡思乱想”的事记下来,比如金融博物馆的活动策划方案,请北岛谈诗歌江湖,请王亚伟谈私募基金……我说这些不算“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的特征恰是无法专注在某件事上,思维跳跃性极大,而病态亢奋状态中果真“专注”的想法次日清醒后会觉得可笑。他说他效率特高,没得想时就看书,反正绝不躺在那瞪着眼发呆。他这种“日理万机”惯了的人咋就不能“无所事事”地放松心身呢?或许,像他那样煞有介事地忙碌着才不会烦躁吧。
上午九点举行煨桑仪式。这是笃信藏传佛教的藏人进山前祈求平安的必须仪式。夏尔巴人是藏族的一支,据说这支藏人是100多年前部落战争落败被赶到喜马拉雅山南侧的。
在厨帐东侧辟出的平地上,搭起四方平台,供上大德高僧的牌位,拉上经幡,十几名队员和十几名夏尔巴协作分三排整齐地坐南朝北——朝平台上的牌位和牌位后巍峨的珠峰——坐定,除供奉的瓜果五谷外,每人还将一件准备带到山上的个人物品奉上——我是手套,王巍是小相机,其他人有帽子、袜子、墨镜、头灯,这物件最后必须下来,随人下来!主持仪式的普马扎西点燃桑枝,青烟升腾,夏尔巴们开始集体诵经——朗朗高声,节奏分明的如轻唱般的声音立即把我带入一个似真似幻的境界,本就高原反应失眠而晕眩的大脑顿时更显迷糊,但油然而生一股轻松释然。每一节诵经间歇都有夏尔巴分发小捧米粒,每人再将米粒抛向空中任米粒如雨洒下;诵经结束,又有夏尔巴攥一瓶威士忌为每人倒一瓶盖,每个人皆一饮而尽……诵经熏染过的个人物品随身携带即带上了佛祖的保佑。
两个小时的煨桑仪式结束后,我的精神气儿清爽了许多。说实话,以往我对这类神明之事从不注重,我总以为任何宗教神灵都是对人性的束缚压抑,我更崇尚自然和自由,但不排斥,随遇而安,随缘而顺。仪式固然是形式,但青烟、诵经、经幡、供物凝聚的人气,烘托的氛围很快使形式有了内容,形式的郑重其事又很快使人入境,于是,仪式的心理烙印产生了作用,产生了化学反应——我至少不再晕迷困倦了。
信,则灵啊。
摄制组的茜茜是个热情爽朗特大大咧咧的姑娘,那次在餐厅他们几人玩牌正是她的高声吵吵使我怒而斥责。但她只是尴尬地看着我笑,笑得我也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尴尬。后来她还主动跟我打招呼。邻近晚餐时,“虎厅”里只有王巍和我在看书,茜茜在电脑上编辑拍摄的资料,罗塞尔队的工作人员布鲁斯进来,悄无声息地拔掉一个电源插头换上他的一个,顿时茜茜惊叫……布鲁斯嫌别人占了他更“重要的”公用设备充电插口,但使茜茜编辑一下午的工作前功尽弃。茜茜跟他理论,他反复道歉;茜茜气得带上哭腔了,他也无奈地道歉……我很同情茜茜,很为她难过,又知道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正想过去安慰她,阿钢恰巧进来走过去掏出一叠纸巾递给她,王巍私下跟我说本想帮她与布鲁斯理论,可布鲁斯一再道歉……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比我女儿大不了几岁,也是在美国读的大学。待她平静下来后,我跟她聊天,讲我作为资深媒体人对他们专题片的建议,并要她走时把她的营地靴留下给我。
这个冲突的背景是充电器插头少,摄制组和布鲁斯掌管的公共设备是用电大头;好像布鲁斯声明过插头的分配,但肯定不是广而告之;并且摄制组的青年人上蹿下跳、作风冒失,早引起其他欧美队员和教练人员的或多或少的不快,而摄制组又不得不占据半数电源插头。
多转接几个电源插头不就化解大半矛盾了吗?阿钢说不行,太阳能发电量就那么个定数,插头多分散充电谁也充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