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风景像走马灯一样，转过来又转过去。

袁寨刚刚经受过一次炮火的洗礼。西山的土匪来夺寨，死伤了上百号人也没夺去，溃散逃去。全寨的男女老少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庆贺胜利，慰劳那些英勇作战的壮丁们。

袁世凯向一群孩子描述着，讲他在打仗时如何看见炮楼上的大炮怎样猛，讲他亲眼看见父亲袁保中把爬上寨墙的土匪的头割下。孩子们都后悔自己没出来看这场景，对他钦佩、羡慕不已。他越发高兴，高声喊着：“哪一天，我也要亲手割下人头，拿给你们瞅一瞅！”孩子们瞪大眼睛，倒抽了凉气，相互望着，说：“噫嘻——我的乖乖！”

当日，袁保庆回家省亲，寨子里的人更高兴。他要到山东赴任，补用知府。袁世凯要跟着他一起走。

袁世凯家乡的院落模型

寨河的鸭子和鹅嘎嘎叫着，嬉戏着。

袁寨的大门敞开着，随着一阵嘈杂，两辆被装饰一新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来。马车被人喊做“轿车”，吸引着一群送行的男女，车顶上的彩旌分外耀眼。

袁世凯随着袁保庆走在人群中，他们计划先赶到沙河北面的陈州，再往北，去开封稍停，再东去济南。牛氏拉着袁世凯细嫩的小手，连声安慰着啼哭的刘氏，强装出满脸的笑，挤得皱纹弯弯曲曲。刘氏说：“平时在家中，全家人日日在一起生活，有说有笑。这一走，冷冷清清的，令人心里实在不好受。”牛氏点着头，一边取下衣襟上的绢帕为刘氏擦着泪，小声说：“我俩都是他的娘。我会用心去照料他。这个，你就放下心。再说，孩子成人，也懂事了，让他多见一些世面，开开眼界，要比天天守在这穷乡僻壤强。鱼大是在河里长的，井水再好喝，翻不起来花啊！日后孩子中了状元，是咱们莫大的福分。哪一天若中了驸马郎，连朝廷的公主都是您媳妇，给您磕头，这多光彩呀！”

一席话，说得刘氏笑了。

袁世敦、袁世廉站在袁世凯旁边，袁世凯一手拉着一个，笑着说：“爹在家里，他哪儿知道我也是出去做官儿呢！大爷是官儿，我自然也是官儿。你俩去不去？听说山东的孩子好斗架，挑兵打楼，是用真家伙玩儿的，好看着哩。”

袁世敦说：“弟弟，你去了，要听咱叔的话儿，可别淘气。在那儿，不要和野孩子玩，免得人家欺侮你一个人。”

袁世辅和袁世彤拽着袁世凯的后襟，吵着袁世凯说：“有空儿时，咱们还去玩儿朝廷吧！四哥杀人，想杀谁杀谁。杀人可有意思！”

袁保中听见，往旁边一瞅，见没有人注意，悄悄把袁世辅、袁世彤拉过来问清了情况，对袁世凯说：“去吧。入了学，先把字儿写好。字儿是门面，要舍得下苦工夫。记住四爷给你讲的头悬梁、锥刺股，学出功名来再回来见我。记住了吗？”

袁世凯点了点头，乖乖地笑了笑，说：“爹只管放心，我听大爷的话！我把字写得像老虎一样漂亮、威武！”

大家都笑了。

同村的几个孩子挤过来，他们在路边站立着，悄悄问袁世凯：“你还有柿子没有？”

袁世凯挤了一个眉眼：“有。喊我声爹，我给你屁香豆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