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头黑脑的孩子喊着：“你是个鳖儿！骂人干啥？”

袁世凯摇摇头，学着戏文里的腔调，一字一板地说：“这些穷孩儿，竟敢对老爷如此无礼。看我打煞你等狗腿也！”

孩子们笑了，用手指比画着他。

一个孩子走到袁世凯跟前，拉住他的手，问道：“凯儿，你可不要忘了我们。俺几个都想跟着你玩儿啊！”

孩子们都围过来了，把袁世凯围在中间，说笑不停。有个孩子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大家又闹起来，你撕我扯的。

忽然，袁世凯想起黑大个儿，问：“黑大个儿咋没来？”

孩子们一下子静了下来，半天都不出声。

袁世凯纳闷，瞪大了眼，逼问着他们：“到底咋回事？”

迟了一会儿，一个孩子轻声说道：“黑孩儿他死了。”另一个孩子却接过话高声喊道：“不、不、不是他死了！不是他自己死的。是他爹，把他、把他活埋了！”

孩子们忍不住哭起来。

袁世凯瞪大双眼，厉声问道：“为啥？”

一个孩子哭着说：“黑孩儿他病了，发高烧，连着几天烧得光说胡话。他家里穷，又没有钱请先生，他爹看没指望救活，就向人寻了半块白面馍，让他吃。黑孩儿吃不下去，死过去咧。他爹就把他给埋掉。本来他死不了的！他爹埋他时，他还没断气儿呢！”说着，他号啕大哭，肩膀抽搐个不停。

一个孩子接着说：“黑孩儿说他不想死，还想和咱们一块儿玩儿，像那天那样，喊你万岁，换你家的柿子吃。”

孩子们放声哭成一片。

袁世凯眼里滴着泪水，鼻翼一鼓一鼓地动着，把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大人们说了一会儿话，袁保庆又叮嘱了袁保中等人一番，就登上了车，钻进车里。不一会儿，一行人离开袁寨，渐渐远了。

在淮阳、开封，没停太久，他们到徐州更是连停也没停。一队人直朝山东方向去了。

他们才入山东境内，遇到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那个，高高的个儿，红脸膛，浓眉大眼，骑着一匹白马，嗓子如钟般响亮，大声喝道：“哪路的客官！俺是山东的响马，不偷不抢，田里没收，向您借几个钱儿花！”

袁保庆让随从递过去几两银子，一队人马散去。两辆轿车又向前驶去。

走到黄昏时分，来到一个集镇上，袁保庆让人停了下来，住进了一家旅店。

袁世凯随牛氏下了车，进屋安顿停当，看天色还没黑，问道：“天黑还早，怎么不往前走了？”随从告诉他说：“前面不远就是梁山。水浒英雄多，行路危险，待明天一早再走。”

夜里刮起了大风，后半夜，又渐渐下起了小雨，沙沙的雨声响个不停。

牛氏搂着袁世凯，问他：“怎么还不睡，孩子，想啥呢？”

袁世凯问：“娘，今天上午，那一帮子人马怎么都没有打架呢？就那样让他们走了，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牛氏说：“哪能打呀，咱们在人家地盘上，咱们人少。人家不打咱，就够便宜的了，咱怎能还打人家呢？”

袁世凯问：“大爷的官儿不是很大吗？他们不听话，反而要钱，就不能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