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儿,四弟!”
袁世敦轻轻唤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爹要你回家去,有事要对你讲,回家吧。”
“噢。”他不经意地应了一声,随着袁世敦一起向袁宅走去。
从心里讲,他讨厌这个哥哥。自小他看着这个哥哥就不顺眼,看那自命不凡的模样,好像来日袁家就要由他当家!呸!袁宅,袁寨,就是项城县,又算得了个什么?那一年“骂灯”回来的路上,捉弄了这个哥哥,从此弟兄两个就不和睦。前些日子在南京,两人更加不和睦。怎么,难道他在爹面前又说了自己的一些什么坏话?
袁寨,早晚我要离开你,离你远远的。你这让人憋气的破烂地方!
来到袁宅,袁保中满脸不高兴,慢条斯理地对袁世凯说:“孩子啊,等两年,又是大比。你该整理一番,准备着参加科举考试。就这样一天到晚地转着玩儿,和那群穷小子在一起打闹,怎么能行呢?你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要像个大人的样子,把你那放野了的心收一收吧!”
袁世敦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神情。
袁保中恼怒地说:“世敦,你们兄弟几人,要由你带着,一直复习功课。哪个也不能偷懒。”
袁世凯跪下认了错,表示要安下心好好读书,争取为袁家增光。但他心里仍在想着前几天的事,大憨他们来找他玩儿,在野地里摔跤,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夜晚,去邻村逗人家的鸡叫、狗叫,捉迷藏,一跑就是一夜,那多有意思!虽然比不上闹江南的乐趣,总比闲在家读这几本破书要强许多。爹说的什么,他根本没听见。
“听清楚了吗?”袁保中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猛一拍桌子,大声问道。
袁世凯心慌意乱,胡乱答着:“是。”
“就这样没出息吗?嗯?”袁保中用手指着他,大声斥责道,“我再说一遍。这袁寨,方圆不过一里,袁家的家产,满打满算不过几万。你们弟兄几个,若想在家守业,那就只管胡吃乱喝地混日子!听清楚了吗?不争气的儿郎,没出息的狗东西们!袁寨的砖头瓦块都卖了,才顶上几个钱呀?”
“孩子知错改错。”袁世凯面红耳赤地答道。
读了几天书, 心里憋得难受,袁世凯跑到寨墙上,鼓起肚子高喊着:“啊——”
下雪了。
漫天皆白,眼前一片片琼楼玉宇,逼人的亮刺得人眼睛发酸,流着泪。
袁寨里的孩子在闹着玩雪,打雪球,堆雪罗汉。庄稼人走出来看他们玩,穿着苇草鞋,傻笑着。
袁世凯约了大憨他们一起到野地里去玩,悄悄带上烧酒、咸牛肉、煮熟的鸡蛋和点心,扛了几杆长筒猎枪。大家一出寨门,就乱喊乱叫。野外异常静谧,村头的麦秸垛上堆满了雪,如一朵朵洁白的蘑菇。野外的兔子被雪封住了窝,它们常挖开麦秸垛,将头钻进去。
袁世凯他们把兔子轰出来,并不捉它,而是在雪野里追着玩儿,追到兔子累得卧在地上不动。最后,他们把兔子撕成碎片,将血肉抹在自己脸上,大声叫喊着。
这天,他们又在雪地上跑着、喊着。忽然,狗蛋掉进了水井中,吓傻了他们。大憨扭头就跑,要回村子里唤人来。
袁世凯转了转眼珠儿,大喊一声:“捉住大憨,把他扔进去陪狗蛋!”大憨忙求饶。孩子们笑得不可开交,大家在一起商量如何把狗蛋救上来。开始有人建议把裤腰带解下,结成绳,把狗蛋拽上来。但结好的绳子放进去,被狗蛋拽断了。他更加着急,喊着:“救我。”
袁世凯望着一堆堆麦秸垛,对大家说:“我们把麦秸扔进去,让狗蛋踩住不就成了吗?”
大家七手八脚,拆掉了麦秸垛,终于把狗蛋救了上来。
狗蛋感激大家,大憨说:“还是世凯,他用麦秸救了你。以后你变头牛,答谢他吧!”
铁头说:“牛蛋比狗蛋大,狗蛋,我们以后就叫你牛蛋吧?”
他们闹着、笑着,一直闹腾到天黑。在村头,有人看见他们满脸血污,满身麦草,以为是闹鬼,惊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