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打量着屋内摆设,显得破旧不堪。他说:“家叔父嘱我来府上拜访,既然都不在,那我就改日再来了。”
他偶见白发老汉的衣服上有破绽缝补,心中一酸,掏出一把银钱,说:“请收下这份薄礼,日后若有效劳的,敬请吩咐。”
白发老汉流泪了。他颤抖着说:“徐家现在破落了,门可罗雀,比不上以往那车水马龙的气势。难得袁公子一片厚意,叫俺惭愧。若是世昌兄弟回来,我定嘱他们去府上拜谢!”
袁世凯出了徐世昌家,才感觉到城内有三三两两的炮仗声。沿街有孩子在闹着,唱着歌谣,做着游戏。
在南京时,袁保庆曾提到自己有一位好友,是开封人,叫徐嘉贤。徐家有一个儿子叫徐世昌,比袁世凯大四岁,少年即学有所成,吟得好诗、妙词,也写得一手好字,是难得的才子。
袁世凯边走边摇头,默默自忖:想不到这徐家现在竟成了这样。他又想起了袁保恒教导他的话,救人当救于水火之中。
有一天晚上,袁世凯随袁保恒从署内回到家来,袁世凯问袁保恒为啥要给一个衙役那么多银子,而且不让人看见。
袁保恒说:“孩子啊,这就叫救人要讲究时机、对象。不能乱救,该救的人要选准,看这人是不是忠厚之人。那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奸诈小人,你救了他后,有时会被他害!那衙役是忠厚本分之人,家中遭了大灾,他独自在背后落泪,从不讲穷叫苦。这样的人面子强,你若背后救得了他,他又如何不替你着想?这人对良心看得很重,今日你救下他,同僚的大人谁有什么情况,他都会对你讲的。在险要时,他甚至会替你死哩!”
袁世凯又问他为什么平日常塞给门人一些小钱。
袁保恒说:“这叫小恩小惠施于小人。他们位卑言讷,谨慎从事,可也是耳朵、眼睛、鼻子都有活儿的人。你对这从没为人所看起过的人表现出尊重,他就会到处张扬你的好处。大家都知道你是值得信赖的人,遵从于你。这是多少银钱能够买来的?这比打发要饭的要强多了。”
袁世凯时常琢磨着袁保恒说的话理,不断察看衙内的各色人等。
今天到徐府来拜访,没有见到徐世昌比见到了徐世昌好,白发老汉会涕泪横流地讲自己如何慷慨,如何知情达理、可交可信。
袁世凯自个儿笑了。
街上来往的人见他发笑,都回头看他。
袁世凯瞥了一眼,笑街上人少见多怪,心里说,你们谁知道我将来要干什么吗?
来到省府街官衙住处,袁世凯对袁保恒讲了自己到徐府拜访的情况。话没说完,外边有人急急慌慌跑进来报告,说南阳闹匪,把州、县的衙门都砸了。
人刚走,袁世凯还没来得及接着说,又有人报告,洛阳闹匪,有枪、有炮,要打到洛阳城内了。
袁世凯望着袁保恒的脸,只见他没有说一句话,光点点头。
夜静了。
袁保恒对他说:“看见了吧,天大的事儿都不要慌张,什么事儿都不要当成一回事儿,那就没有事儿了。闹匪怎么样?只要不闹到开封城,管他干啥!我是帮办赈务,是给穷人想法子的,即使土匪来了,他们只能先杀巡抚,怎能杀我呢?所以用不着慌。报信的人会对人讲,看,袁大人如何镇定。别的官僚听说后,自会将心向着你,会靠近你、巴结你。”
夜风传来了鼓乐声。
袁世凯听说过开封府的歌伎唱得好,长得也漂亮,许多公子哥儿来拉他去玩,都被他拒绝了。袁保恒的训斥还历历在目,他不能再败坏自己了。在北京时,袁世凯也对袁世绳讲过,日后得了势,有了钱财,能买到西施、貂蝉那样的绝色美女,比妓女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