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对铁头说：“咱们到村子里多弄一些蒜吧。人说蒜能败毒，可以防病。我们平时多吃些，身子就好了。”

夕阳从云朵中射出来，照在大地上，像一把顶天立地的长剑，劈开了乌云，直悬在人们的头顶上。

袁世凯他们默默无语地赶着路。

铁头打破了寂静，对大家说：“诸位，咱们离开家乡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就这样，我们赤手空拳，能走几千里地，还愁将来的天下不是我们的吗？”

袁世凯点点头，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在烈日下奔走着，头都昂起来，胸脯挺得鼓鼓的，任热浪从他们身边翻滚着。

路上寂寞的时候多，袁世凯提议大家每人讲一个故事，都得带点儿荤味。

狗蛋先讲，他说听他三爷讲的。从前西山有一个傻子姓李，他爹娘没有好名字给他起，看见他天天哭得满头大汗，就叫他李大汗。李大汗长大了，娶了一个老婆，还是天天哭，天天哭得满头大汗、泪流满面，夜晚不知道与老婆睡觉。终于有一天，老婆诱导他开了窍，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天天缠着老婆做，不讲什么场合都要老婆和他睡觉，每一次都是满头大汗。老婆要回娘家看娘，傻子哼叽着要一起去。老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怪可怜，可是又怕他到娘家丢人。走到一座桥上，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扔到河里，说，我的那东西掉河里去了，你捞去吧。傻子当真跳河里去，淹死了。

铁头说：“不对，这家伙没有淹死。傻子满头大汗，跳到河里，河里有冰结着，他就把冰砸破，冻得哆嗦。桥上过来一个补锅的锡匠，看见傻子满头大汗，笑得嘴歪眼斜，也跑过来摸。水冷得很，锡匠忍不住捂着嘴，吸了几口气，那傻子就以为他把那东西放嘴里吃了。于是，傻子不让，大喊着去抠锡匠的嘴，与锡匠打起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一个故事讲得越发曲折离奇。他们互相调笑着，喊着“比一块锡都值钱”，相互指着对方头上明亮的汗水，喊着“满头大汗李大汗”“李大傻子满头大汗”……他们相互追逐着，闹个不停。

他们越讲越高兴，讲着讲着，把别人编进故事里面，相互用故事骂着。铁头骂狗蛋是天上仙宫中狗精的蛋掉在地上生成的；狗蛋骂铁头是铁拐李的鸡巴被吕洞宾的狗咬掉咽下肚没有消化，是从狗屁股上生出来的。

他们骂着笑话，一直骂到登州城附近。

远远望见登州城一片朦胧，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袁世凯努力平静下来，故意逗他们说：“登州的蓬莱仙山风景美得很啊！此刻，我们是去仙山玩儿，还是去找吴大帅？”

铁头猛地昂起脖子，大声说：“当然是先找吴大帅。有了官儿当，还愁来日玩儿不成吗？”

狗蛋、大憨也都附和着先去找吴大帅。

袁世凯望着高大的城门，做出十分镇静的样子，挺起胸膛，说：“对。这才是好男儿！”转而，他又异常神秘地扫视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弟兄们，就我们这样儿，和土匪有什么区别？还是先找个地方洗了澡，讨一点儿钱，理净了头脸，换了干净衣服，咱们再去体体面面地拜见吴大帅吧。”

大家点点头，都说这样最好。

大憨悄悄拉过袁世凯，躲在一边说：“凯儿，你可得给我要个大的呀。二憨他和我算一个人。”

袁世凯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着说：“放心吧，大憨！我不当，也得给你弄个官儿当。要不然，怎能对得起二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