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的天上陡生出从茫茫海水中蒸腾的云,如漫空奔跑着龙虎。龙们、虎们,都在一片翻腾中,你追我赶。袁世凯的心怦怦跳着,他站立在船头,让海风吹拂着他滚烫的脑袋。他恨不得长出翅膀。他要往上海去,他对吴长庆说,自己有事儿请假几天。周家禄对袁世凯说,他托人打听到沈雪梅的下落,她就在上海,还在青楼卖唱。
水上、陆上,风驰电掣,他瞪大双眼眺望着远方,不分昼夜,终于赶到了上海。他按照周家禄所提供的地址找去,人却说,她又走了!这是梦吗?捏捏鼻子,不是。
沈雪梅到哪里去了呢?
他想放声喊!
伫立在上海街头,袁世凯眼巴巴地望着满街蝗虫般飞来飞去的黄鱼车,紧瞅着车上的女人们。他一个个认真数着,看有没有他的沈雪梅。眼都瞪疼了,他还是没有看见半点儿身影。
周家禄不会骗我!
袁世凯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来来往往,他找了一座又一座青楼。他发誓,一定要寻找到沈雪梅。他一遍遍向人探问有谁知道她的下落。他努力向前,踉跄着,浑身上下累得如散了架。
来到一座青楼,袁世凯又问起沈雪梅。一个妓女扭着身子,频频眨动眼睛,尽显风骚,娇滴滴地扭着、唱着:
郎啊,郎啊,
小妹妹知道,
侬是奴家的好哥哥;
可是侬要好好款待小妹妹我,
现在就把奴家赎出去,
奴家才会呀对侬说。
袁世凯大喜,找到老鸨,痛痛快快地讨了个价钱,将其所带的银钱全部给了老鸨,急冲冲地把妓女领了出来。
妓女很高兴,她凑近袁世凯耳边说:“公子啊公子,小妹妹看侬是个好心人。小妹妹奴家我,侬就把小妹妹奴家我当成什么沈雪梅吧,小妹妹奴家我就是侬的沈雪梅。小妹妹奴家我孤儿出身,从小也不知道父母何处在,更不知道奴家自己叫什么。奴家跟着侬到哪里都可以。只要不让奴家再当卖身的人,啥样苦累的活儿奴家都愿意做!”
袁世凯傻了,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拧住她的脖子,恨不得掐死她,另一只拳头使劲打去。袁世凯边打边骂:“全算我倒霉,哪里来了你个王八生的臭婊子!害得我好苦啊!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我、我、我寻她寻了多少年了,我受的都是什么罪呀!你却害得我弄成这样子!你、你、你、你个狗娘养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糊弄我呀你……”他吼叫着、打骂着,惹得街上许多人都停下来看。
这时,一辆黄鱼车停了下来。
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个女子,高挑的身材,将脸用细纱蒙住,见此情景,轻声对袁世凯说:“大哥,侬且放了她吧。既然侬把她赎了出来,就当是放生,行了个善事。何苦再来折磨她呢?”
袁世凯听到声音很熟悉,却看不清她的面容,刚要问她,只听她异常平静地说:“走吧,奴家认识侬。侬随奴家来!奴家有话对侬说。”说罢,她招手又喊来一辆车,让袁世凯和她一起驶往一处僻静地方。
车停在一个小院子里,四周异常寂静。女人猛将面纱扯下,轻轻喊了一声:“凯儿!”
袁世凯惊得半张着嘴,连声喊着“我的雪梅”,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他仔细端详着她,还是往日那般模样,只是脸瘦了些,眼角儿皱了,个儿高了,说话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脆。
走进屋来,一个奶妈把家具摆设整理好,退到另一间屋子去。环顾四周,富丽如同华美的宫殿。两人用温水洗了澡,急不可耐地依偎在里屋床上,喊着、叫着,折腾得死去活来。
沈雪梅猛地趴在袁世凯的肩上咬了一口,将肉咬了下来。
袁世凯笑了,他忍着疼痛,强笑着,对她说:“咬吧,把我吞进你的肚子里,我就一辈子离不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