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梅大声痛哭起来,呜咽着说:“凯儿!侬走吧。奴家已经不是侬往昔那个沈雪梅了。”
袁世凯说:“雪梅,你没有变,你永远是我心中的雪梅。我找你、等你、盼你,已经八年了。雪梅,我哪一天,即使在梦中也没有忘记你呀!我的雪梅!”
沈雪梅揉着哭红的双眼,说:“凯儿!侬不嫌弃奴家了吗?自那年离开了南京,开始是盐商把奴家买走做了妾的。路上,奴家寻死不成,瞅机会跳了水。奴家潜到远处,爬上了岸,找了一户人家,恰是个老头儿,就做了他的女儿。后来,老头儿病死了,人又把奴家抢走,做了响马的压寨女人。响马被官府剿灭了,奴家又流浪到上海,进了这青楼。”
袁世凯把她更紧地抱在怀里:“雪梅,你受苦了,都是我将你害得这般苦。这都是我的过啊!那你如今怎么又住到这儿了呢?”说着,他满脸狐疑。
沈雪梅说:“有个叫周家禄的大哥,你认识他吗?他对奴家说,他是你的把兄弟。”
袁世凯点了点头。
沈雪梅说:“是周大哥偶然来上海遇见了奴家,他听说奴家叫沈雪梅,便想起你曾讲过在南京和奴家在一起的事。他问奴家想不想见袁世凯,奴家以为他是在逗奴家玩呢,奴家就笑着问他是啥子托生的,能钻进我肚子当蛔虫,知道我的心事儿。就这样,他借来钱,把奴家赎了出来,让奴家在青楼里住着,等侬来接奴家。奴家想,怎么也不能让侬在那地方见奴家呀!奴家就搬到这儿住了下来。置买这院子的费用,都是周大哥帮的;他原是让奴家在青楼里平日花销的,奴家就置买成院子和这屋里的家具了。听说周大哥在上海做生意,发了大财。他说,他打算不在军营里做活,准备来这儿住下了。他没有给侬说吗?”
袁世凯想了想,明白了,原来周家禄前一段借用许多银钱,是做生意用的。他随口说道:“不知道。光知道周大哥让我来这儿找你,找到地方却不见人,说你走了。这才有我赎那妓女出来的事情。想不到我被这样的人骗住了。”
雪梅说:“原来,奴家以为天下穷人是一家,穷人心肠好,都是好人,富人都是为富不仁。唉,都错了,错了!其实,天下只有好人和坏人。做了好事,才是好人;做了坏事,才是坏人。奴家的哥哥,奴家搬出来的时候,给侬留的字条儿,姐妹们没有给侬吗?这些人呀,可能是侬没给她们钱,她们就不告诉侬奴家搬的地方。钱蚀了她们的良心啊!”
袁世凯讲了离别后的情况,讲了在家受辱才奔山东吴长庆的一路辛苦,对沈雪梅说:“我接你去登州吧!”
沈雪梅沉思片刻,说:“凯儿,奴家的好哥哥,侬自个儿回去庆营吧。这是侬二十多年才找到的机会,不能让它随意失去。现在侬薪俸又薄,如何能将奴家带去?再说,军营免不了常打仗。战事吃紧时,奴家会成为侬的累赘的。不如奴家在这儿经营些生意,等着侬。奴家,奴家再也不搬到别的地方了,侬就只当先把奴家置放在这里,等混出了个样子,再来接奴家吧。奴家平日里有些私钱,置买的有一些古董字画的,可以变卖换钱度日。若侬手头宽绰了,再给奴家汇寄一些,也够奴家用的了。凯儿,只是奴家,奴家已不会生孩子了,合该是这般命!”说着,她又嘤嘤哭起来。
袁世凯安慰她,说:“好雪梅,别难受了,既然今日能重见了面,就是你我前世今生的缘分。我一定想法儿照顾好你。一有转机,我就会来接你的。”
亲昵了数日,沈雪梅催袁世凯快回营,说了许多鼓励他奋斗的话,二人就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