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读过奥地利诗人赖内·马利亚·里尔克先生的信札;其中他给他的雕塑家妻子克拉拉·韦斯特霍夫的信这样写道:“今天,我再去看塞尚的画……塞尚画那些红的,那些蓝色的,简单直接的真实。它们让我知道什么是颜色——大自然的颜色。”里尔克先生又写道:“我想我开始明白这位老人,他走在那么的前头,一个人的,无知的孩子在他后面向他抛石……我想再去看他的一点紫、一些绿、或者一些蓝的色调。我想我应当看得比上一次清楚一点……”是的,你走在那么的前头;你的绘画为20世纪的艺术提供新的方向。我听说,一位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也从你的画中学习:让书写具有深度,写得简单真实仍远不足够——20世纪20年代,作家差不多每天都到卢森堡博物馆看你的画;是的,作家从你那里学懂了很多——这是很难向人说明白的——事实上,这是一个秘密。作家这样写。
你曾说:我们不能取代传统过去,我们只是在其中加添新的脉络。颜色是画的灵魂。你的画给我的启示是,我所见物中那看不见的,即大自然的本质。你又说:但愿我能仿造大自然。但你不能。所以当你发现可以用颜色来呈现看到的太阳,你感到很高兴。的确,你比一个佃农更爱大自然,你比一个佃农更信仰天气。巴黎对你的确认或不确认,你不再感兴趣了。19世纪90年代始,你切断跟城市的关系,你留在乡间,接近大自然。
法国普罗旺斯,好多人欣羡的地方——当然,对我来说,意大利罗马或佛罗伦萨的乡郊更具山灵水气——在那丰饶的地方,你画——苹果、西洋梨、一只杯、一只碟、一个花瓶、一个水樽——我听说,你工作缓慢,工序反复。你每天绘画的都叫你挣扎怀疑;但你怀疑挣扎的结果让人重新唤起曾经失去了的视觉、嗅觉、味觉、触觉。是的,但愿透过你绘画的,人的眼睛和视野,对大自然、对一个看似简单如苹果的物及其周围,会看得更明了、深远、开扬。
所以,我知道,究竟是哪一幅画有五个苹果的画如此让人着迷,已不再重要了。
乔瓦娜·加尔佐尼
亲爱的乔瓦娜·加尔佐尼女士:
谢谢你的来信。我感觉很亲切。我非常喜爱你绘画的水果植物——写实、细致、生动、动人。你画水果的枝梗、附着的枝叶,黄黄绿绿橙橙红红,那盛载水果的盆碟器皿,磨花了的边、崩脱的一角。你对物看得透澈真摰。你画水果边旁飞着的苍蝇、黄蜂,停留着的草蜢、蟋蟀、蝴蝶,爬行着的蜗牛、蜥蜴,伫立着的红额金翅鸟等。你尊重生物欣赏植物,天物合一,善待自然。但愿我能向你学习,在画布上涂画形态色彩的和谐。抒情。美丽。
保罗·塞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