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初夏,我陪同尔均又一次来到海棠花仍在盛开的西花厅。多年未见七伯、七妈,尔均心情分外激动,伯伯、伯母也很高兴,花了半天时间和我们畅谈。
尔均告诉伯伯,他这次出差来京的主要任务,是向总后机关汇报本单位“肃反”运动的情况。听到这里,伯伯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让尔均谈谈具体情况。尔均在汇报时列举了一些具体数字:他们单位查出了多少反革命分子、多少人有严重政治历史问题、多少人有一般政治历史问题,等等。伯伯听得很仔细,中间又转过头来问我:“你们海军文工团也搞肃反吗?也查出有反革命吗?”我说:“是,不过我们那里查出的问题好像不多。”伯伯皱起浓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西南地区解放得晚,国民党残留的特务、土匪、恶霸多,开展肃反运动很有必要,查出问题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们毕竟是部队,尔均的部队也只是一个军级单位,不应该有那么多反革命,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有严重政治历史问题。如果搞扩大化了,会伤害很多人,关系到他们的政治生命。”他接着问尔均单位主要领导人的名字,听后摇摇头说:“我不很熟悉。这样吧,尔均,你把我上面说的话转达给他俩,就说这是我周恩来的意见!”
伯伯的吩咐让我和尔均都感到很意外。我已经听说过,伯伯从来不让亲属传他的话,也不准替人转信或传话,这是周家的一个重大原则,伯伯这次为什么会破例呢?尔均没敢多问,回到重庆,立即给本单位党委书记、政委卢南樵(后任总后勤部政治部主任、第二炮兵副政委)作了汇报。南樵同志立即召开党委会,传达学习周总理的指示。这次党委会作出了一致决议,认真贯彻落实总理指示,及时纠正了偏差,避免了肃反扩大化。
北京当时正要召开第一届全国工人运动会,伯伯让人拿来两张开幕式的票亲手送给我俩。伯伯说:“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送这两张票子,你们明天一起去看吧。”又特别交待了两条:“一,这票子不要送给别人;二,要坚持看到底。”
这是解放后第一次举行全国性运动会,开幕式在北京先农坛体育场举行,座位很好,紧挨主席台。可是,我俩对有些体育项目的兴趣不是很浓厚,又是久别重逢,相处的时间宝贵,有些坐不住。看了一会儿,尔均说:“后天就要回重庆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咱俩去照张相吧!机关同志托我带的东西还没去买。”这话正中我下怀,我立马就站了起来:“走。”
我们都忘了总理的谆谆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