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十分担心文艺界的处境,而他又回天无力,想必是通过组织《东方红》的演出,正面颂扬革命成果,颂扬毛泽东的正确路线,从而影响和改变毛主席对文艺界的不良印象,使中国的文艺界得以避免一场灭顶之灾。总理可谓用心良苦。他的这种政治考虑又极其微妙,当时不可能给谁明说,但在有意无意之间也曾有过某种流露和暗示。比如,在研究《东方红》的总体构思时,对如何表现秋收起义和南昌起义,曾有过不同的想法。总理主张突出秋收起义,淡化南昌起义。罗瑞卿同志则一再坚持,应该重点对南昌起义做正面表现。陈毅老总也在一旁附和说:是啊,总理,南昌起义还有我一个嘛!最后,总理非常严肃地说:罗瑞卿同志,你如果非要表现“八一起义”不可,那只有一个表现办法:就是批判我周恩来嘛!这样表现就可以,正确路线是毛主席嘛!总理说到这个程度,陈老总和罗瑞卿同志不好再坚持了。所以,我们最后从舞台上看到,“秋收起义”有专门的一场设计,而“八一起义”则完全淡化,只留下了一句话:“听,南昌起义的枪声响起了第一声春雷!”
为了国家安定和文艺事业的健康发展,为了保护文艺界的精英,恩来伯伯真是煞费苦心,用尽了心机。遗憾的是,尽管如此,中国的文艺界也只是短暂地推迟了自己的不幸遭遇。两年之后,“文革”还是发生了,文艺界最终还是被认定为“藏污纳垢”之地。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另一件事:60年代前期,伯伯在西花厅同我谈话时,卫士兴冲冲地过来说:“总理,天津发现了你当年写的一些诗词,送来请你过目”。伯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看,拿去烧掉!”我们当时感到很可惜。后来细想,伯伯早年是很喜爱旧体诗词的,而且在这方面有着过人的创作才华。他十八岁时写下的《相逢萍水亦前缘》和十九岁时所作的《大江歌罢掉头东》,都是才情横溢、在字字珠玑中展现过人抱负的诗词精品。但是,后来再也没有看到他写的任何一首旧体诗词。如果说,战争年代因戎马倥惚没有写诗的时间,可是建国以后二十多年,他在这方面同样没有片言只字,写下的仅有两三篇白话诗。伯伯逝世后,我们倒是欣赏过他亲手抄录的李白和沈钧儒的诗句,说明他对旧诗词的爱好并没有减少。我想,伯伯之所以这样做,他那句“我不看,拿去烧掉”的胸有成竹的回答,同他在审看《东方红》大歌舞时力排众议、突出秋收起义、淡化南昌起义的决定,同出一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东方红》的转播获得了极大成功,我受到台里的多次表扬,同时,自己在艺术和政治水平也得到了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