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知道我好学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我在私塾学习了祭祀的顺序并且准确无误地重复了下来,母亲因此而高兴并夸奖了我。她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说“再做一遍来看看”,“真是又聪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我从七岁开始上私塾。因为当时荷衣岛上还没有学校,所以只能去私塾学习。私塾先生字金炼,号草庵。因为私塾建在德凤山脚下,所以叫做德凤书堂;又因为私塾先生的雅号是草庵,所以大家都习惯把它叫做草庵书堂。私塾间或会举行考试,说是“考试”,其实就是在先生面前把学习了的字背诵出来并解释它的含义。说起来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为学童们举行的“简式科举”了。那一年秋天在私塾举行的“讲”中,我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因此,草庵先生在状元纸上写了表扬我的内容并发了下来。我算是这次的“状元”了。我想拿着状元纸在家人面前炫耀,便一口气儿跑回了家。
父亲和母亲都特别高兴,把状元纸贴到了墙上。随后母亲又去买了打糕和肉等丰盛的吃食,让长工用背架背着把东西送到了私塾。吃的东西送给了先生,也平分给了孩子们一些。这就是所谓的摆“状元宴”。
母亲说:“你一定要努力学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能学习到哪儿我们就供你念到哪儿。”
母亲做料理的手艺是全村有名的,尤其是母亲腌的萝卜泡菜,有人专门从大老远找来要品尝。在粮食不足,什么都短缺的日子里,母亲总爱把我带到里屋给我打糕吃,那个打糕的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母亲的手艺更是让我平生怀念。
再说点儿私塾的事吧。草庵先生的汉学造诣颇深,他的名声在左邻右舍之间广为流传。我在私塾里熟读了《千字文》、《四字小学》和《童蒙先习》。按照现在的教育制度来说,算是小学的水平。先生不是就只教我们岛上的孩子,慕名而来的还有珍岛、务安、
海南、黑山岛等地的学生,甚至可以看见从罗州来的戴着草笠前来求学的年轻人。草庵先生特别喜欢我,听说先生在我不在场的时候说过很多次,“金大中以后会成为一个人物”。
那时都是用包袱把书、毛笔、纸包起来背着去私塾上学的。虽然草庵先生很平和也很慈祥,但是教学极其严格。先生所著的《草庵文集》至今仍然保存在荷衣岛德凤书堂,德凤书堂是弟子们为了颂扬先生的业绩而盖的纪念堂。
有一次也不知我是怎么想的,居然说要结发冠礼,大概是当了“状元”以后比较兴奋。但是先生却说“要是大中你结发冠礼学习汉学,我就把手指头放火里烫”(表示绝对不相信)。因时代变迁,来私塾学习的学生越来越少。后来,听说荷衣岛上也要建普通学校,草庵先生就对私塾的未来深感担忧。当听说我要转去普通学校学习新学问的时候,草庵先生非常失望。
我进入新设的四年制荷衣普通学校学习实属偶然。弟弟大义入学的那天,父亲说:“你也一起去看看吧。”就这样,我也跟着来到了学校。当时我站在教室外边等着,父亲含笑从教室里走出来说:“大中啊,你可以上二年级,你来学校上学怎么样啊?”
就这样我上了二年级,看来是在私塾积累的学历得到了承认。那时我十岁,觉得学习很有意思,很是喜欢。虽然要背的东西很多,但都难不倒我。我很喜欢文科的课程,特别是对历史抱有浓厚的兴趣。
我跟朋友们相处得都很好。在运动场上跟朋友们一起玩摔跤,从来没和谁打过架;从家里到学校往返有三公里的路程,每次我都是跟朋友们一起走。冬天暴风雪特别大的时候,我就戴上一顶露出两只眼睛的棉帽去上学。我觉得那个时候得到的锻炼对我的一生都意义非凡。尤其是身为政治人,要有能迅速穿梭于各个演说场的体力,我觉得我的体力就是在幼年时期锻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