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间或有人抽泣不已,在我结束最终陈述之后他们更是全体站了起来。裁判长催促他们安静但是毫无作用。法庭里传出了国歌声,宪兵们慌忙跑进法庭进行阻止。一部分家属咬开捂住他们嘴的宪兵的手。国歌结束后他们又唱起了《我们一定会胜利》。宪兵们将家属们一个个拉出法庭带上了车。家属们挣扎着不愿上车,他们一边被拉着一边大叫:
“民主主义万岁!”“金大中先生万岁!”
被告们也都唏嘘不已。一起被带走经受各种拷问并饱受牢狱之苦的韩完相教授在日后这样回顾了那个瞬间:
我们24名共同被告最不能忘记的瞬间可能就是DJ(金大中)做最后陈述的时候。那天我们唱了国歌。虽然这触犯了法庭之上禁止喧哗罪,但是瞬间涌起的那股义愤无法抑制,那真是生平第一次用五脏六腑唱出了国歌。不,应该说国歌是从我们的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地喷涌而出的。DJ(金大中)在将近1个小时40分的长时间里堂堂正正地陈述了自己的意见。我惊异于他的沉着。没有达到所谓圣人境界的话,被判处死刑的被告人是无法泰然地说出自己的心境的。我们全都不知不觉地默默流下眼泪。我们虽然处于手无缚鸡之力又受人压迫的境地,但是无论从道德上还是精神上我们都已经获得了胜利。那时的热泪也是在高度胜利的层面上流下的。虽然短暂的春天过去了,漫长的冬季来临了,但是我们在这股热泪中预感到在经历这漫漫寒冬之后必将会迎来更长的春天!
9月17日举行了公开审判。我穿着韩服在宪兵们的搀扶下进入了法庭,文益焕牧师比我先到一步。军法务官宣读了判决要旨和量刑的理由。过了一会儿文应植审判官站起来了。
40余名被告人的家属和驻韩美国、日本大使馆的职员们,《华盛顿邮报》等外媒记者们一起关注着公判的进程。自8月14日初次公判开始后的第34天一审才结束。这一天我的家人并没有能够来到法庭上。因为他们只不允许我的家人前来旁听。在最后一刻获得旁听允许的妻子最终也没有露面。她说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我戴着手铐进入法庭的样子。
这世上哪有人想死呢?我也想活着。我曾恳切地盼望千万不要判我死刑。到了法庭之上我的内心也一直在默默祈祷。我死死盯着审判长的嘴型。如果嘴唇往两边咧开就是“死”——死刑;如果嘴唇往前伸出就是“无”——无期徒刑。他的嘴唇伸出就是生,咧开就是死。
这时,审判长的嘴唇咧开了——
“金大中,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