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泥娃娃(2)

拯救最后的犹太人 作者:亚瑟·纳伊姆


我们一起大笑起来:这就是非洲的缩影。我懂这个,因为我在的黎波里出生长大,并且在20世纪60年代指挥了以色列在非洲的援助计划。当时我是一个狂热的非洲爱好者。在以色列时,有人使我们相信非洲的未来不可限量。这块大陆拥有如此丰富的资源!如此美好的前景!我们把20世纪60年代的非洲独立运动看做非常积极的信号,他们摆脱了殖民主义枷锁和伪造的民族认同,就像我们犹太人在1948年所做的那样。但是来到亚的斯亚贝巴后,像很多人一样,我深切地感到失望。腐败、贪婪和自私折磨着非洲。表面上,埃塞俄比亚就是其中的典型(不过我后来知道这表象是靠不住的)——反政府武装、贫穷、饥荒、独裁和疾病。

我们的车子径直驶向大使官邸所在地——希尔顿酒店。我的套房门口已经驻扎了24小时警戒的埃塞俄比亚士兵。政府不希望利比亚人再把另一位约夫给吓跑。

“把这些泥娃娃都给撤了。”我的安保队长大卫说。泥娃娃是指那些什么事都不干的玩偶。

大卫年近而立之年,头顶已经秃了,身材像门板一样宽,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他背后有一把黑色的贝瑞塔手枪,就挂在腰带上方。我们在亚的斯亚贝巴备有足够的武器——安全密室和大使馆中藏有乌兹冲锋枪。就职之前,我曾学习使用小型武器,实际上那是一次复习,因为我以前在军队中参加过战斗,并曾在预备队服役。

“不用,不用,”我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不想伤感情。”

“感情!他们的感情和你的安全有什么关系?”

这迅速发展成一场典型的以色列争论。大卫的希伯来语越来越激昂,埃塞俄比亚警卫都瞪大了眼睛。如果他们敢用这种语气指责一位长官,那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呢?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拉起大卫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只要他们在这儿,恐怖分子就会有所顾忌。不要再和我争辩这件事了。”

他很不情愿地摇了摇头,没过多久我又惹他不快了。约夫之前住的那间套房在七楼,但是我不想每次出入酒店的时候都乘坐电梯。大卫简直怒不可遏,他争辩说这样恐怖分子想接近我就太容易了。我没有理会他的抗议。

我看得出大卫在克制。他在重要位置加派了两名自己的安全人员,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大卫想让我在套间里放一把手枪,但是我拒绝了。如果手边放着一把枪,那就意味着我有可能用到它。保护我的安全是大卫的职责,而我予以他充分的信任。所有的安全人员都喜欢指手画脚、唠唠叨叨。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签署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如果我被炸身亡或者遭遇枪杀,他们都不用负任何责任。接着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了。

位于较低楼层的套房非常舒适——包括两个卧室、两个浴室以及客厅和厨房。在一片混乱之中,希尔顿酒店依然是希尔顿酒店。我的阳台俯瞰着一堵包围酒店的高墙,这堵十英尺的高墙将酒店和这座城市的混乱隔绝开来。连绵不断的山脉中,绿色的植被沿着山坡铺展开来,融入非洲的落日。

夜幕降临,我走向房间外的草坪,草坪的尽头,一排花朵盛开的树木投下阴影,大卫陪在我的身边。高墙外的城市正在喃喃细语。空荡荡的球场在闪耀的灯光下恍如白昼。温水游泳池中空无一人,平静的水面上飘荡着氯的气味。大多数外国人都已经离开这座城市。酒店的侍者无所事事地站着。我向一位侍者要了一瓶苏打水,她拿过来的时候,一辆电动踏板车发生了回火,她吓了一跳,瓶子落在了草地上。随后她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用纤纤玉指拾起了水瓶。

我看到她如何被最轻微的声音吓了一跳。今晚谁会被军队围捕、折磨和枪杀?谁将由于违反宵禁而被捕?穿着军装的警卫抱着步枪站在酒店门口,他们的眼神越过我们,投向黑暗的山丘,败局正从那儿一天天地逼近。杀人小队、战争、饥荒——无休止的杀戮。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正在运转,遗忘了这些痛苦和恐惧,但是我却能嗅到这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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