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回兰州时,我试探着先问了大姐“当年冯巩来看咱妈时的照片还有没有”,她说:“你外甥和你二姐应该都有。”我又分别给他们打电话,后来二姐先给我回话说照片找到了。“不好看,咱妈的表情不自然,还插着输液的管子,你和冯巩还可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可能要在一个节目中用这张照片,你给大哥二哥他们都看一眼吧,问问他们同不同意。”得知我要把它带上春晚,家里确实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声音就说已经是故去的人了,你又把照片拿出去,这不太好吧。听罢,我心里更纠结了,后来大哥问我:“你们的节目非用这张照片不可吗?”“嗯,如果没有它,节目的魂儿就没了。”他想了想:“既然这么重要”,大哥稍稍停顿了一下,“那就用吧!”父母走后,大哥的话具有绝对权威。我们哥俩儿都同意的事,基本不会遇到什么阻力。二哥经常开玩笑说:“论官位,我不如大哥;论名气,我不如军军,不管到哪儿,别人介绍我之前都会冠以一个前缀。活了大半辈子才发现,原来我不是我,在省里我是‘朱志良(大哥的名字)的弟弟’,出了省我是‘朱军的哥哥’。”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无奈,其实不光二哥,家里的兄弟姐妹莫不如此,非但没沾光,反而要在各种场合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影响我和大哥的名誉。我和大哥都知道,我们每筑建一层新的高度,都离不开他们的添砖加瓦。大哥发了话,这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照片有了,可怕的梦魇之旅随之开始。入选春晚的节目都要几经“摔打”,而这个节目每演一次对我来说都是一轮痛苦的折磨。尤其是我们和老母亲的合影寄过来之后,看到病床上插着管子的母亲,我的心揪着疼。后来我对冯巩说:“巩哥,抱歉,这个作品咱们这么演下去,我受不了了。从今天开始,慰问演出我就不去了,你找别人去演,台里彩排我跟一下就行了。”他也非常理解我,但这只是我们俩之间达成的默契,有很多演出还是不得不去。在春晚之前,这个节目我已经演了二十来场,每演一次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平时最疼最不敢碰的疤,却要一次又一次地掀开缝上、掀开缝上,让我的情感一次又一次地释放,却也一次又一次地受煎熬。到了真正的直播,反而是我演得最次的一回。大概是真正到了台上,心里有了杂念,我想把它演好,就真的开始“演”了,真情的成分已经在之前的二十来次表演中消耗大半。为什么第一次就能顺利通过?就是因为真,任何一个表情都不是演出来的,再资深的表演家都不能完全免于匠气,而第一次无疑浑然天成。但观众心里没有这个比较,现场效果依然很好,掌声笑声不断,拿出照片时,台下观众眼中都泪光闪烁,我的心里也多了一份不同于彩排时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