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是一个年轻的农夫,住在济水之南历山脚下,一穷二白。全村的小伙子差不多都是一穷二白,干完农活,就躺在历山的向阳坡,脱下衣服抓虱子,抓完棉袄上的,就抓棉裤上的。有的虱子傻乎乎,在棉布做成的“大平原”上从容漫步,被棉裤的主人一抓正着,一击毙命,血光飞溅。有的虱子就精怪些,把整个身子藏在针脚缝隙里,只露出一张小嘴咬主人的皮肤,主人眼力稍差,它就是漏网之鱼,一座庞大“血山”都归它一虱享用。
舜不但要对付贫穷和虱子,还得对付老爹老娘和老弟。“傻二子,房子漏雨了,你上去给我修一修。”傻二子就是舜,出名的大孝子,十分愉快地爬上房顶。老爹却把梯子撤了,点火烧房子,要把他烧死。傻二子烧得焦糊,从房上滚下来,竟还活着。但老爹是非弄死傻二子不可的,又在叫了:“傻二子,我的井淤了,你下去淘一淘!”傻二子既然是大孝子,当然没的说,抓起一把木耒就下井。老爹和老弟就推土填井,但他们居然不知道井还有个暗道。舜逃出古井,跑到历山向阳坡上,继续跟伙伴们抓虱子。
舜的老娘是济南最著名的——不是母老虎,老虎算什么,林子里有的是,小孩子经常把小虎崽子抱回来当大猫玩,只要按时把它送回去,母老虎也不追究。舜的老娘简直是一头恐龙,打遍济南无敌手,人们像躲避霸王龙那样躲着她。饶是这样,她还不满足,每天爬上村中央的皂角树,开骂,从村东头的老王家骂起,一直骂到村西头的老刘家,一户一人都不落下,男女不论,童叟无欺,绝对公平地送给每人一箩筐“国骂”。
这一家四口,三口人都憋着坏对付舜,近期目标折腾他,远期目标折腾死他。他们残害骨肉,在于他们有私心,顽劣不化的父和撒泼无赖的母,想夺取舜的财产;桀骜不驯的弟,想霸占舜的那张琴。父母子三人合谋,形成严重的阶级斗争格局。“文革”时期,舜的故乡山东有一首民歌,歌中说,老两口吃完了饭,在家里学习领袖的著作,学了三篇,都有很深刻的体会。第三篇是《反对自由主义》,老婆子联系实际批判老头子说,咱家的二小子干活有点懒,你却很少给他提意见,《反对自由主义》这篇文章咱们得仔细钻研,“家庭里的思想斗争今后咱们要开展”。三千年过去了,山东的家庭格局居然还没变,父母仍然憋着坏整他们的二小子。
尧老爷该退休了,物色接班人。那时候,还不兴培养接班人,王爷们退休,就临时找接班的,哪像现在,预先把接班人选得妥帖,还写进正式文件。接班人出了事,比如坐空中飞车跑了什么的,也不用担心,还有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呢。尧老爷一说要退休,就忙坏了“四岳”,四个人分头去寻找接班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其中的东岳就来到了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