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景公又犯了老毛病,正中午顶着大太阳溜出宫,乘着六匹马驾的大车,车里装着几个妖冶的美人,景公自己披散着头发,像个艺术家——他就是个艺术家。这次不是游玩,是吃饭,但不是普通的吃饭,他要以“吃饭”作素材,搞一次“行为艺术”创作,题目都想好了,叫做《草地上的午餐》。当然是瞒着晏婴的,怕他又来找麻烦,但景公的车驾刚出宫门,就被一个拐子拦住了,这是一个假释犯,受了刖刑的,就是砍了脚,从此站不起来,只能双膝着地跪着走,因此人们叫他“刖跪”。刖跪虽然站不起来,跪着跑却也不慢,跑到车驾前抱住一只马腿,拿起石块猛砸,那匹马由痛而怒,一个蹶子把他弹出去七八尺远,刖跪远远地指着景公嚎叫:“你老不正经,你堕落,你没资格当我的国君!”景公被刖跪当头一通骂,蔫蔫地缩回王宫。这一缩,就再不出来,当了蜗牛,躺在床上,用棉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任凭别人怎么叫,坚决不做声。
景公不上朝,大臣们莫名其妙,连晏婴也失去了往日妙语连珠的风采。大家共推晏婴进宫侦察,晏婴进宫,见到给国君赶车的宦官,宦官如此这般叙说一遍,晏婴得了新笑料,简直乐不可支。但现在不能笑,赶紧捂了嘴,把笑吞进肚,装出一脸严肃来见景公,见面就说:“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晏婴来了,景公不好意思再捂被子,撩开棉被坐起来:“我没脸活啦,我被刖跪骂,我的马被他打,怎么着我也是一个诸侯啊,周天子给我的任命书还在堂上供着呢,这么一闹,以后诸侯开会,你说我去还是不去?我看这会是不能去开了,我正考虑是不是该上吊。”晏婴终于笑出声:“大好事啊,您没听说吗?‘国君坦率,百姓嘴快;国君阴险,百姓嘴严。’您一向宽厚待人,心眼好,为人厚道,才有刖跪这一闹,大王应当重赏他,让他当个纪检委。”
景公听得通体舒泰,从床上一跃而起:“走!上班去!”霎时,朝廷又充满了欢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