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刘震云如何绝望地描述着历史、文化、人性,如何用一种绝望的黑色幽默来描述中国“内耗式”的生存,在他思维的另一极,始终有“姥娘”的形象稳固地存在着。姥娘是刘震云所有作品的一个沉沉的铅砣,她以她天然的尊严和慈爱坠住在“话语”中不断飞升的、逐渐失去了存在之本真面目的人类,她存在着,“故乡”才存在着,人类才有可能得到真正救赎的机会,因此,还有希望,还有温情,还有生命的自尊和尊严,它们昭示着人类某种本质的存在方式。考察刘震云创作的整体思维背景,我们会发现,“姥娘”是刘震云所有小说最重要的思维背景,她作为一种原型力量以永恒的形象站在故乡,也存在于作者的心灵深处。可以说,刘震云在其小说中不遗余力地向我们展示了北方农村或者说中国根深蒂固的“生存文化”的劣根性,人性的卑琐、残酷和麻木以及种种的扭曲都被入木三分地表现出来;而历史的发展似乎只是形式的、言说的改变,乡村权力舞台上只是人在流动,唱的永远只是一出戏,无论是“同性关系时代”“生灵关系时代”“灵生关系时代”,还是“牛屋里的学术讨论会”,无论是谁当马村村长,大家所想的仍是千古不变的“权力”,其“精神内容”没有实质的改变。这似乎给人一种感觉,刘震云是一个彻底的绝望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但是,有姥娘在,一切都还没有终结。姥娘是刘震云所有狂欢、所有绝望、所有思索、所有愤怒和玩世不恭的终结点,人类声嘶力竭、百般卖弄的表演在永恒的姥娘面前都显得异常浅薄、滑稽、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