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Karine的大姐来酒店看我们,然后姐妹三人坐她的车离开了。Karine事先征求过我的意见,她们要去城堡做一些布置工作,问我要不要跟她们一道去?
我说算了,外人去了反而添乱,反正明天都要去。
Karine虽然有些不悦,可也不想勉强我。接下来这大半天,我就去了趟卢浮宫。
等Karine回到酒店,我已经舒舒服服地在房间的沙发里看电视了。
她一脸的疲惫,且似有哀伤。我为她倒了杯红酒,问她怎么了,她不肯说。等她洗完澡后,我让她靠近我坐,又问了她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才告诉我,这次婚礼的背后实际上是有原因的,那就是Fred想弥补多年来对Oceane的亏欠。
原来,Fred与Oceane之所以那么多年都没结婚,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情比金坚,早已把婚姻看得很淡。另一方面也有罗斯门德家族(Fred所在的家族)内部的原因。
由于门第悬殊,Karine的祖父临终前立下遗嘱,不许Oceane踏入他们家的大门。Fred的三个叔父、一个姑妈以及堂弟堂妹们都是见证人。而此番婚礼之所以在时隔多年后由Fred动议,完全是因为Oceane已罹患乳腺癌,乐观估计,术后生存期为三至五年。这件事在三姐妹中只有Karine的大姐知道,对其他两个小妹一直隐瞒至今。
听了这个消息,我与Karine一样哀伤,我用一条毯子把她裹起来,紧紧地环抱着她。就那样抱着,竟然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最后还是Karine转过脸来,用宽慰的语气告诉我,好在她的二叔父得到消息后马上从伦敦赶来,这会儿也与我们一样同住在这间酒店。她二叔父带来了罗斯门德家族所有成员的问候,以及一个重要的表态:欢迎Fred夫妇婚后回伦敦安家,他们将会举全家族之力为Oceane从美国请来世界上最棒的医生……
当然,Karine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黯淡,毕竟这是医学常识,谁都知道希望有多大。
第三天,我们终于来到了城堡。
婚礼安排在上午九点钟,就设在城堡内一座独立的小教堂里,受邀嘉宾不多,目测不足四十人,却显得盛大、隆重、庄严、欢乐。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爱的暖意,包括Karine三姐妹。仿佛昨晚酒店里的交谈从未发生过,Karine的母亲只不过要接受上帝的祝福,而非死神的宣判。
Oceane无可争辩地成为了今天最美、最幸福的人,她像全天下所有新娘那样蒙着面纱,纯洁而高贵,接受着所有来宾目送的祝福。来宾中有一位与Fred相貌体形相似,但比Fred明显多了几分贵族气质的老者,那便是从英国赶来的罗斯门德家族的使者,Fred的同胞兄弟。
我听到神甫开口讲话:“主耶稣说,上帝安排相配的人不可以分开,一生一世,以爱情为名,皆因今日而变得完美。”
我当时在想,在Fred与Oceane过往四十多年的爱情里,从未得到过上帝的承认与祝福,可他们也同样没有分开,而且已经近乎完美。
婚礼仪式后,便是午宴前欢乐的鸡尾酒会。
Oceane容光焕发,似一阵轻暖的风,优雅地四处飘移,频频与客人举杯,绝不容许自己冷落怠慢了任何一个人。这时Karine走过来跟我说,她的爸爸Fred想见我。
Karine带我来到楼上一间僻静的书房,Fred请我坐,Karine挨近我坐着,用她的存在为我们打消最初的陌生与尴尬。
Fred是那样和蔼可亲,假如不是事先知道,假如不是他今天穿得特别隆重,我绝不可能把这位微胖的笑容可掬的老人与那么高贵的血统联想到一块。他甚至还亲自起身为我倒酒,那不是从外面端进来的,而是他私藏在书房里的酒。
他说他很荣幸在自己的婚礼上迎来一位中国客人。
此后我们就随意交谈了起来,他询问了我一些应景的话题,比如中国人的婚礼习俗是怎样的。我很坦诚地告诉他,如今很多中国人都偏爱西式婚礼,有的甚至青睐教堂婚礼,真正原汁原味的中国婚礼已经十分少见,尤其是在上海这种大都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