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故居下午两点准时向游人开放——我从木楼梯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迎面看到走廊尽头的墙上,是一幅福克纳年轻时黑白照片的印刷品——他望着你。执著而沉重的——于是你被震慑。
就这样,福克纳迎接了你。你们所有的来访者。
福克纳的家是深宅大院。除了南方所特有的那种高大的白房子,还有院后一片片草场,又一片片的树林。福克纳家的树林很深,深得没有尽头。你只能看到树的枝杈繁乱地向四面伸展着。矮下来的地方是一丛丛灌木。阳光照射在林中空地上,树叶和芦苇便会闪出摇曳的光斑。隔开树林和草场的,是用木板条和木桩钉起的长长的围栏。连福克纳家的大门,也是用这种木板条钉起来的。裸露着粗糙的木纹。简易而朴拙,大概也代表了福克纳朴素的审美。门敞开着。静而超然。像一幅古老庄园的油画。给人很多联想。你看到的,是满目荒凉一片衰败;而看不到的,却是一首痛苦挣扎的灵魂的长诗。
然后是他的院落。秋天枯败的落叶铺满了那座白房子的门廊和花园。中午时分,一辆白色的汽车开进来,停靠在福克纳的房子边。然后一个黑人走下来。他告诉我们,他是受雇每天为这里清扫落叶的。然后他开始工作。枯叶在他的扫帚下发出飒飒的秋天的响声。也有点凄凉。
问他是不是了解这房子的主人?问他你曾经有幸见过他吗?黑人显得模棱两可。大概并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又问他福克纳孩子们的下落。这一次他坦诚地说,不知道。他还说他没有读过福克纳的书,当然也就无从了解这个白人作家对于南方黑人以及他们的处境所怀的那一份深切的同情。但这些并不妨得那个黑人为福克纳空无一人的萧条故居清扫落叶。他继续工作。干活儿也很卖力气。他的劳动很快就显出了成果。那些枯黄的落叶在他的扫帚下很快就像小山似的堆积了起来。
我独自走进了福克纳的家。接受了在这工作的密西西比大学研究人员亲善友好的微笑。我想他们一定是热爱并了解福克纳的。尽管我们彼此听不懂对方的语言。最后,我们只好放弃交谈。我便开始一个人静静地参观福克纳家从上到下的每一个房间。我是为数不多来此访问的人们中为数不多的中国人。我用中文在门口的登记簿上郑重地写上了我的名字。
参观福克纳的故居不收费。这也和用17美元去观看猫王奥维斯的故居全然不同。
尽管1949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已经使奥克斯佛镇上的福克纳变得很富有,但他的家却依然显得简朴之极,甚至使人联想到贫困。最普通的上下两层的房子。简易的楼梯和书架。陈旧的打字机。几乎没有多余的陈设。也看不出一丝的奢华。很多年福克纳在此过着朴素的写作生活。就在他的那架打字机上,他写出了《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圣殿》、《去吧,摩西》、《押沙龙、押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