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保尔像扔他的钱财一样,同样不断地抛掷他的思想财富,但不同的是,不久他的钱财终于被他抛得精光,财源也已枯竭,但他的思想财富却的确是取之不尽的;他不停顿地朝窗外扔,而思想财富却在不断地增加,他向窗(他的头脑之窗)外边扔得越多,他头脑中这思想财富也增长得越多,这样一类人就是这个特征,他们首先是疯癫了,最终被称为精神错乱,以至于他们越来越多地、越来越经常不断地将(头脑中的)精神财富抛掉,同时在他们的头脑中,他们的精神财富以与抛弃相同的速度在增加。他们将越来越多的(头脑中的)精神财富抛掉,同时他们头脑中的精神财富也越积越多,自然也就越来越危险,最终他们从头脑中向外抛弃精神财富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其增长的速度,不断增加的精神财富在头脑里形成巨大的储存,导致头脑终因容纳不下而发生爆炸。因此保尔的脑袋爆炸了,因为(由头脑里)向外抛弃精神财富的速度已经跟不上需要了。同样尼采的脑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爆炸了。归根到底所有勤于哲学思维的脑袋都爆炸了,因为他们向外抛弃精神财富的行为相对滞后。毕竟在这些头脑中的确持续不断地产生着精神财富,其增长的速度比他们能够从头脑中向外抛掷的速度 要更快,其后果更残酷,终有一天他们的头脑爆炸了,他们死亡了。因此保尔的脑袋也终于爆炸了,他的生命停止了。
我们俩是相同的,同时又不完全一样。比如说他关注穷人,穷人的处境让他动情,我也关注穷人,但他们不能让我产生恻隐之心,通过我的思考机制,对这个与世俱来的老问题我从来无法像保尔那样动情,至今仍然如此。保尔看到蹲在特劳恩湖岸边的一个孩子会立刻流下眼泪,而我则立刻就发现,这孩子是被其狡猾的母亲放到特劳恩湖岸边的,其目的无非是引起过路人的怜悯,让他们良心不安,导致他们最终打开了钱包,这种伎俩着实令人厌恶。与保尔不同,我不仅看见了被贪婪的母亲作为赚钱工具利用的可怜的孩子,而且还看到蹲藏在后面树丛里的孩子母亲,她正在以生意人那种精明和灵巧点数着一大堆钞票,那景象让人看着反胃。保尔只看见孩子和他的可怜相,看不见坐在后面数钱的母亲,他甚至泪流满面,为自己舒适的生存状况感到羞愧,给了那孩子一张百元先令的大钞,而我则看穿了这出戏;保尔只看到这出戏的表面,只看到一个无辜孩童的贫苦,没有看见藏在后头那个卑鄙的母亲,她以匪夷所思的卑劣手段,滥用了我朋友保尔的善良,她蒙骗了我的朋友,但是我一定得看穿这一切。这就是我朋友的特点,而我看穿了整个这场无耻下作的把戏,自然就什么都不给那个孩子。我把我的观察所得保留给自己,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不告诉他,孩子那卑鄙无耻的母亲自己躲在后边树丛中数钱,却强迫孩子去装扮贫穷无助的样子。我听任我的朋友一个人去做他那浮浅的观察,听任他把一张百元大钞送给那孩子并失声哭泣,就是以后我也没有向他揭穿这种把戏。他后来经常提起特劳恩湖岸边这场戏,提及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说,他给了那孤独、贫穷的孩子一百先令,当着我的面,而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所了解的事情真相,没有戳穿那孩子母亲耍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