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这个病是什么病,应该怎样治疗。他就问:不是谁谁谁也是这个病嘛?你们怎么说是那样治疗呢?他就要问你为什么这两个人治疗不同?最根本的是他对人的关怀,对国家事业的关怀,对国家前途的关怀,因此他一丝不苟,非常认真,考虑得细。那么,会不会被他问倒呢?他问你,你说不出来了,就被问倒了。问倒不要紧,他也不责怪你。我们就知道哪天不被周总理问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问倒我们,并不是吹毛求疵。他想得比我们深,比我们深得多。比如说,有一次派我们到邻国去为一个领导人治病,说回来要汇报。当时病人已经病入膏肓,随时要出问题,生命不可能再挽回了。去那儿坐专机需要24小时,回来就要报告。先说口头报告,飞机上接到通知,要书面报告。我就要去了解情况,搞清楚了再回来。我事先都得考虑得很周到,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把资料收集完全。为此,我事先通知当地使馆,请当地的医疗组带全资料到那儿等我。到了当地直接去使馆,简单说一下,马上决定由几个医生赶紧整理资料,然后自己看,回来后我就给周总理汇报,我在病报上写道:“除非出现奇迹,随时可以发生问题。”他看后就让我去口头再汇报。问,按你说就是没办法了?我说,随时就要出问题的。他问,他病在哪儿最主要?当然他知道,是肺部。他问,带的肺部的X片子上都有什么变化?我说有什么什么变化,同时又说了一句,那片子照得不好。因为我的确自己看的片子。他问,为什么照得不好?就这一句,比如我回答不出来,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而我恰恰看了照得不好,当时又问为什么照得不好。据说那个地方也是极“左”路线,说照得好的技术员政治条件不够。来照的这个技术员哪,政治条件是好的,但技术差一些。他说:“噢,这么一回事。”他又问:“什么机器照的?”这句话完全出我意料。我说:“我不知道。”好!这就把我问住了。他又问:“你看见那机器没有?”我说:“我没看见。”这不又问住了。他也没怪我。因为事实上我是没看见。他说:“好,你回去休息吧。”几个钟头后他又叫我了。他说,你再去,带一拨医疗组的人去。到了机场我们碰头,我一看哪,有个放射科技术员,我也是熟悉的。我一看放射科技术员,就明白周总理为什么问那句话。你说那儿的技术员不是政治条件好、技术不行吗?我派个政治条件好技术又好的去。如果这个技术员懂这个设备,知道是个什么型的机器,知道是要什么条件的,他就可以准备得更充分。所以他当时问我是什么机器,不是要问住我,而是要知道派一个懂得这个机器的技术员去。你看这个多深呀!像这种事情可以说常常有。比如说,我们经常按要求去了解病人的病况,写病报,周总理看完一般都要批示,同意,或阅、已阅等。他每次看病报也是非常感动人的。给周总理的病报并不都是印出来的,有不少手写的,他就用红笔逐字逐个标点符号都看一遍,哪个地方错了,就给你改好。有一次,我在一个病报上写了一句:病人今日体温37.8度。我写病报应该说已经是有锻炼了。周总理在病报旁边括了一个括弧,加写了“昨日37.2度”一句。这句话对我的教育意义是很大的。因为你说37.8度,这是一个当时的情况,看不出一个趋向,是往好了走,还是往坏了走。他加写一个“昨日37.2度”,那就说明今天高了。所以我就觉得我这病报没写好,我应该写“昨日37.2度,今日37.8度”。所以凡事都要细想,都要去考虑,不是一读而过。这是周总理的一贯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