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从1968年又开始抖擞精神写作,相信是中文大学的工作不算太忙,他得以恢复心力。1971年,他开始筹办香港中文大学的翻译中心。当时香港市场需要大量合资格的翻译人员,中文大学便开办翻译文凭课程。1973年,父亲在翻译中心办了一份学术期刊《译丛》(Renditions),刊登古代和现代中国文学的英译,包括诗歌、小说、戏剧、散文等体裁,亦有张爱玲专题,译者以外国人为主。1997年,我与姐姐为纪念父亲对翻译事业的贡献,捐出港币一百万元,在香港中文大学翻译中心成立了宋淇翻译研究论文纪念奖。《译丛》一直刊行至今。
关于父亲在香港中文大学的日子,我自己所知不多,但这里不妨引述两段别人的回忆,大致能反映父亲的行事作风。金圣华在《爱美的赤子—怀念永远的乔志高》里面说:“当年,在中文大学翻译中心工作的有三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即宋淇、蔡思果及高克毅(即乔志高)。一群年轻的女同事促狭地把这译坛三宝称为‘三老’,并且各冠以绰号曰:‘宋老板、蔡老师、高老头’。大概因为宋淇不苟言笑,像位老板;思果循循善诱,像位老师;至于乔志高呢?因为傅雷早有名译《高老头》在先,就让人沿用其名,变成不老的‘老头’了。”
郑树森在《宋淇与张爱玲》中则回忆:“宋淇先生见知于李卓敏校长,极受重用,因此有些同事对宋先生一言一行都非常关注。李校长的中文演讲稿都由宋先生代笔,有时宋先生找我一起去听李校长演讲,告诉我那是他的杰作。他是校长的特别助理,但他不是教员,又不在体制之内,不需要向任何单位负责,只需要向校长交代,因此校内很多人对宋先生非常忌惮。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经常说自己割了一边肺,还强调他所服用的所有药物,由抗生素到胃药,都需要是最先进、刚在美国研发不久的,给我们感觉他弱不禁风,但抱病坚持。事实上他管的事情非常多,编辑相当小心和仔细,能看出他事无大小都关注的作风。”在文中郑树森又说:“我只觉得宋先生十分神秘,跟他平日对中大很多校务欲言又止的作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