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一下子涌到脸上,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骂过他,他压着火嗡嗡着:“好啊好啊,只要你能出气,骂什么都行!”她一点没有因为他的退让而缓和,她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随时候着你的婊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都由你掌控,什么崇拜,什么偶像?!完全是放屁,你不过是急于进入我的身体,想当个不花钱的嫖客罢了!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跟你的时候还是个处女!是个处女!!你头一次让我知道我的身体原来这样空,这样需要填充,你开发了我,然后又跑了,害得我就像个傻逼似的永远苦苦等着下一回!与其这样,还不如永远不被开发!!我告诉你我看不起你,因为你还不如马路上那些民工,你和他们在本质上一样粗俗,可你还要装成一个诚实君子,所以,你比他们更恶心!对,我是不年轻了,也谈不上漂亮,我已经有了皱纹和白发,还有被烟熏黑的牙,对,我屁股太大,脖子太长!毛衣上掉了一枚纽扣,裤子上还有油渍,我的发型和脸不搭,我的鞋和袜子不搭,我爱发脾气!懒散邋遢!抽烟酗酒!可我是真的爱你,为了爱你,讨好你,我把什么都交出来了!把我自己的身体都毁了!!毁了!!!
她咆哮着,披头散发口沫横飞,完全像一只失心疯的母狗,把狗毛都晃得炸起来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她竟还有着如此大的能量!她心里充满破罐破摔的快感,而且还在身体上做出了迎接重拳出击的准备,她想他一定会狠狠给她一耳光,或者,拳打脚踢!好啊,反正她豁出去了!不是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吗?!她就不要命了!她早就忍无可忍了,她再也不想装贤惠、装温柔了,她想好了,来就来他个鱼死网破!实在不行,直接去找郎华,然后再去他单位,当众往他脸上泼一杯水,像他的这种单位,如果当众出这么一次丑,仕途上就永远出局了!
可是他一动不动,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嘴角闭得紧紧的,好像这辈子也不打算开口。
她骂了又骂,把这一年多来所有的鸟气都骂出来了:“……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便宜都让你占了?别人都是傻逼?哼!你没想到吧?我把你做的事都写在了日记里,不愁你不认!你不信可以看!你看哪!看哪!!……”
她把自己的日记翻开,拿到他的眼前,她看到他的瞳孔慢慢张大了,大颗的汗珠流了下来。她心里这才有了一丝平衡,一丝快意,她又作势乘胜追击:“还要看流产记录吗?这儿有全套的!包括胎儿的DNA,我随时都可以告你!不怕你抵赖!……”
她越说越有快感,自己也奇怪从不会撒谎的自己不但把一个谎言进行到底,而且越说越溜儿,越说越像真的,说得连自己都相信了!她在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得意的同时,也不自觉地扮演着谎言中的那个角色,为那个角色而鸣不平而流泪——啊,她真是一流的演技派演员,假如她从影,怕是很多明星都该稍息了吧。
但是她心底的一个角落在说:完了,你完了!你们彻底完了!那个角落在不断地拉住她,但当她已经变成一只疯狗的时候,谁也拉不住。
他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她,脸色慢慢变得青白,汗流下来,她有些害怕了,嘴里还在骂着:“装什么呀装?!你以为你装成这样我就怕了?你就可以逃避罪责了?!……你为什么不说话?理亏说不出来了是吧?说话呀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