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望望农庄，发现眼前的画面使我在焦躁中感到平静。这儿的建筑在几百年前都是贵族的庄园，虽然历经几世纪风雨的摧残，屋顶和烟囱都已经倾斜，但那高雅的门廊及圆形窗户仍然令人心旷神怡。

这种房屋的外围环绕着青草地和矮石墙，农庄的结构也非常合乎比例。过去这儿的草地上都开满了艳丽的小花，可是大多数的农夫都是最差劲的园丁，而今草地上只散乱着一丛丛及腰的荨麻。

我的冥思被雷太太从屋内传出的喊叫声打断。“他来了，哈利先生。”她走出屋子用手指着财富村的方向。

不错，空旷的原野上是有个黑点向这儿移动。我等了十五分钟之后雷先生才从矮石墙的断缝中挤了进来。他的耳后飘出几抹刚从烟斗中冒出的青烟。

我笔直地朝他走过去：“雷先生，我等了好久！你不是要我立刻赶来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想我好意思光借用电话而不坐下来喝一品脱啤酒吗？”他偏着头用眯成一丝缝的眼睛看着我。

正想开口的时候，他又接着说了：“后来韩迪克先生请我喝了一杯，我不得不回请一杯；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图先生又聊起上礼拜向我买的那些猪。”

雷太太兴奋地插嘴说道：“对了，那个姓图的每个礼拜天都泡在酒吧里。我真想不透他的老婆怎么受得了他。”

“不错，图先生是在那儿泡了一天，不过你猜我还碰到了谁？”他把烟斗在鞋跟上敲敲又重新添了些烟草，“先诉你吧，老丹——那个姓汤的！自从他开刀后我都没有再见过他。老天，他瘦得像只拔了毛的鸡！看来不喝几桶啤酒他是无法恢复从前的身材的。”

“老丹？”雷人太急促地说，“那可真是好消息。我听人家说他永远出不了医院呢！”

“对不起。”我打岔说。

“才不呢，那只是别人胡说。”雷先生接着说，“他只不过是肾结石。老丹的身体可好着呢。对了，他还对我说……”

我举起一只手：“雷先生，我可以去看母牛吗？我还没吃午饭——我太大把菜温在炉子上等着我呢！”

“哦，我出门前已经吃过了。”雷先生安心地笑笑。雷太太也在一旁猛点头，好像要我不要为他们操心似的。

“那好极了，”我冷冷地说，“我真为你们高兴。”我看得出他们没把我暗示吃饭的话当真。讽刺这些人是一点也没有用的。

进了牛棚后，我等雷先生将牛绑住才抬起它的脚。我把牛蹄架在膝盖上，立刻就找出了它的病因——那是一枚被门缝中透过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大图钉。我用镊子把图钉拔了出来。

那农夫眨着眼看了几秒，然后笑得连身子都晃动起来。“哈，哈，哈，那是我皮鞋上的钉子，一定是给石头刮下来的，幸好我自己没踩到。那天我还对老婆说……”

“雷先生，我该走了，”我打岔说，“别忘了，我还没吃午饭。走之前我再给它打一针破伤风预防针。”

我很快地为母牛注射完，将针筒扔进口袋，然后转身就朝车子走过去。这时，雷先生又叫住了我。

“哈利先生，你有没有带钳子？”

“钳子？……”我停下来回头看看他，“有啊。不过你不会是又要叫我‘捏小牛’吧？”

那农夫亮出了一只上古时代的铜制打火机，点燃了细细的火焰。“只有一头，哈利先生，一下子就好了。”

我打开医药箱，拿出夹钳。我已经不在乎我的午餐了。我的约克郡布丁一定结了一层硬皮；牛肉和蔬菜一定干得像木屑。捏不捏这头牛对我都不会有什么差别，反正这顿午餐已经泡汤了。

我才转身，牛棚末端的矮门突然弹开来。一头黑色的巨兽冲到门口，威风八面地四颤一番，前腿不时地向后扒土，尾巴则得意地挥舞着。我瞄了瞄那尖锐的角、那一束束完美的肌肉以及那闪露凶光的眼睛。只要再给我一块红布，我就像置身于马德里的斗牛场了。

“你说的就是这头牛？”我问。

农夫开心地点点头：“对，就是它。我先把它牵进去绑住它的脖子。”

我赶紧走上前，把脸凑近雷先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