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赌马、喝酒,结果把我可怜的桃金娘丢在家里。吉米,我简直不是人……”
“胡说!弗莱,我告诉过你了,把狗留在家里并不会怎样,你不要胡思乱想!对了,你说它抽搐?我看它挺好的嘛。”
“现在好了,可是刚刚我进门的时候它就像这样……”他做出了抽筋的样子。
我咽了咽口水:“可是它也许是在搔痒或赶苍蝇啊。”
“才不呢!我看得出它是很痛苦的样子。不信你看它的眼神。”
我懂得他的意思。桃金娘的眼睛就像两池清水,任何人一看都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我抱着徒劳的心情为桃金娘检查一下,结果跟所预期的相同——正常。可是当我告诉汉弗莱先生他的狗根本没事的时候,他是当然不会相信的。
“你再给它吃一粒上次那种神奇的药丸。”他请求着,“上回一吃就见效了。”
我必须安抚他,因此又给桃金娘塞了一颗维生素片。
汉弗莱先生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不可避免地领着我走到客厅的酒柜前。
“我得沾几滴压压惊。”他说,“你也要喝一杯,吉米!”
之后的几个月里,这出短剧不断重复上演。上演的日子都是在赛马后的那天,时间则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由于接触频繁,我渐渐能够了解汉弗莱先生何以会这样脆弱和敏感。
大部分的时候汉弗莱先生还是正常而周到的主人,可是一旦酗酒之后,那原本丰沛的情感就转化成神经质的感伤。每次他打电话来我都不得不去,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拒绝的话,他会非常难过的。事实上我是去医治汉弗莱先生,而不是去医治桃金娘。
我不止一次地向他表示打电话找我来根本是多余的,然而他却自始至终都深信我的药丸是桃金娘的救星。
顺便声明一点,我并没有排除桃金娘故意用它那对会说话的眼睛使汉弗莱先生难过的可能性。犬类并不是没有心眼的。就拿我自己的狗来说,我几乎上哪儿都带着它,可是当我和海伦出去看电影而把它冷落在家里时,它就会垂着尾巴钻到床底下啜泣,等我们回来后它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内想尽办法不和我们接近。
当汉弗莱先生告诉我桃金娘就要结婚时,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桃金娘的怀孕又不知道要给我带来多少午夜的困扰。
我果然没有白担忧。桃金娘怀孕的九个月之中,汉弗莱先生不断地以酒来压抑自己的惊恐,另一方面却又不时地想像出一些症状要我赶去检查。
桃金娘生了五只小狗后,我心中的包袱终于放了下来。我想,如今总算可以过太平日子了。说实话,我对汉弗莱先生的“午夜怪癖”实在厌烦到了极点。我曾经发过誓决不拒绝午夜出诊,可是汉弗莱先生几乎使我破誓。我心中告诉自己,我迟早要拒绝他一次。
小狗出生几个礼拜之后的一天,我终于破了誓言。那天清晨五点我就赶出去为一头脱肠的母牛医治,然后又颠簸了几个小时的山路,耽搁了午餐,晚上还填写了一大堆表格(我猜想一定填错了很多)。
累了一天之后,我筋疲力尽地在床上躺了半天,却无法把这天繁琐的种种事情抛在脑后。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不过我猜想那大约是在午夜前后吧。
我常想,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每当你最需要睡眠的时候,就会有人打电话来找你出诊。所以当电话铃响声在耳边大吵大闹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奇。
我伸出柔弱的手抓起话筒。电话旁的夜光钟指着一点十五分。
“喂。”我用低吟声说。
“呜……呜……呜!”这种回答声对我来说最熟悉不过了。
我咬紧牙关。来得正是时候!“弗莱,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噢,吉米,桃金娘真的要死了。这次绝对错不了。快来吧,小伙子!”
“要死了,”我一点也不紧张,“怎么说?”
“嗯……它侧着身子发抖。”
“还有别的吗?”
“女佣说桃金娘一整天都不太高兴的样子。她打开门放它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它的四肢显得很僵硬。你知道,我刚从瑞卡回来。”
“又是赛马?”